第八章 第四十四節

卡里姆沒有坐,用狂熱的口吻急切說道:「牆上題字清楚地寫著『我要追溯血色河流的起源』。用刀片刻了,再用血寫的。這東西看了會讓人做噩夢,而且留言署名『茱蒂特』。毫無疑問是茱蒂特·埃洛爾。一個死人的名字,警長。一個1982年就死去的孩子。」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卡里姆嘆了口氣,「但是我能想像這個周末發生的事。」

尼曼站著,慢慢點著頭。

卡里姆接著說道:「兇手首先殺了雷米·高約瓦,也就是星期六那天。他毀傷了屍體,然後把它嵌入峭壁。為什麼要這麼誇張,我也想不通。但是從第二天開始,他就蹲守在校園的某個角落,監視蘇菲·高約瓦的一舉一動。先前,這女的沒有動靜,可她最終還是出去了。她可能去山裡找高約瓦了,而在這期間,兇手潛入她家,在牆上寫下了她的罪行,『我要追溯血色河流的起源』。」

「接著說。」

「然後,蘇菲·高約瓦回到家,發現了題字。她知道這些文字的意思,明白有人在追究往事,她丈夫可能已經被害了。她慌了,違反了保密協議,打電話給菲利普·賽迪,而他可能就是她丈夫的同夥。」

「你從哪兒挖出這些的?」

卡里姆欠了欠身,低聲說:「依我看,賽迪、高約瓦和他妻子是發小,他們小時候犯了什麼罪。而這個罪與『血色河流』有關,和茱蒂特的家庭有關。」

「卡里姆,我已經說了,那時候,高約瓦和賽迪才十多歲,你怎麼能想像……」

「讓我說完。菲利普·賽迪到了高約瓦家,看到了題字。他也明白『血色河流』影射什麼,就開始焦躁不安。所以他急匆匆地重新裝潢了房間,蓋住題字。這題字暗示著什麼事情、什麼秘密,所以他一定要隱藏起來。對此我很確定。即使高約瓦死了,即使署名『茱蒂特』的兇手在威脅,賽迪和蘇菲·高約瓦起初只想掩蓋他們的罪行。於是,助理護士就去找了卷牆紙,貼在刻寫的留言上。就因為這樣,整個公寓都飄著膠水的味道。」

尼曼的眼神發亮。卡里姆意識到警長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他繼續說:「整個周日,他們都在等,或者他們想再找一找,具體其他什麼我也不清楚。最終,傍晚的時候,蘇菲·高約瓦決定通知警察。同一時間,有人發現了峭壁上的屍體。」

「還有下文嗎?」

「同一天晚上,賽迪飛快衝去了薩扎克。」

「為什麼?」

「因為殺死雷米·高約瓦的兇手署名『茱蒂特』,那個死了近十五年、埋在薩扎克的人。賽迪知道這一點。」

「有點牽強。」

「可能吧。但是前一晚,賽迪就在我那個城市,與一個同夥在一起。這個同夥可能就是第三個受害者:切納塞。他們翻了學校的檔案,去了墓園,還打開了茱蒂特的墓室。如果要找一個死人,會去哪裡?墳墓。」

「接著說。」

「我不知道賽迪和另一個人在薩扎克找到了什麼,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開了棺。我沒能更深入地搜查一下墓室。但是,我感覺他們沒找到什麼能讓他們真正放心的東西。於是,他們回到蓋儂,心裡很害怕。該死的,你能想像嗎?一個遊盪的幽靈,正準備除掉所有對它做了壞事的人……」

「你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你的猜測。」

卡里姆避開他的問題。「接下來就是星期一清晨。賽迪回來的時候,被那個幽靈抓到了。這就是第二宗謀殺案。沒有折磨,沒有酷刑。殺手已經知道了想知道的東西,只需要完成報仇就可以了。這個幽靈上了索道,將屍體搬到山上。一切都事先策劃好了:第一具屍體上已經留了線索,還要在第二具上留下線索,還有其他的種種。你那復仇的理論正在應驗,尼曼。」

尼曼重重地坐到椅子上,耷拉著肩膀,滿頭大汗。「復什麼仇?誰是兇手?」

「茱蒂特·埃洛爾。或者更確切點說,某個假裝朱蒂特的人。」

警長埋下頭,保持沉默。卡里姆湊近他。「我找到了西爾文·埃洛爾的墓地,尼曼,在墓園的火葬場里。他是被車撞死的。這上面也許還可以挖掘一下,具體我還不知道……但昨晚,就是這個墓地給我提供了新的線索。埃洛爾的碑前有一束花,非常新鮮。我問過了,你知道這些年來,是誰每個星期去獻花嗎?蘇菲·高約瓦。」

尼曼現在搖著頭,好像混亂得頭暈。「你又要怎麼解釋?」

「我認為,她是因為內疚。」

警長沒有回答。卡里姆嚷叫著挺了挺身。

「都理順了,天哪!我無法想像蘇菲·高約瓦骨子裡會真的是個罪犯。但她和她丈夫之間有些秘密,因為愛,因為害怕,或者是因為其他原因,她一直保守著秘密。然而,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偷偷地去西爾文·埃洛爾骨灰前獻花,出於對這個被她丈夫迫害的小家庭的尊重。」

卡里姆蹲下來,緊緊盯著警長。「尼曼,」他命令式地說,「想一想,她丈夫的屍體剛被發現,而這個署名『茱蒂特』的兇手就是從前的一個孩子,明顯是復仇。今天那個女人還是在埃洛爾墳上放了束花。這些謀殺並沒在蘇菲·高約瓦的內心激起仇恨,反而加深了她的記憶和悔恨。媽的,尼曼,我敢肯定我是對的。在人間蒸發之前,這個女人想要最後悼念下埃洛爾。」

尼曼沒有回答。他的皺紋彷彿更深了,投射下深深裂開的陰影。

時間一秒秒過去,最後,卡里姆站起來,用嘶啞的聲音繼續說:「尼曼,我仔細讀了你的案卷。那裡面還有其他線索、其他細節指向茱蒂特·埃洛爾。」

警長呼了口氣。「說說看。」

中尉開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像籠子里的猛獸那樣蓄勢待發。「在你的資料里,關於兇手,好像你只確信一件事:他會登山。而西爾文·埃洛爾的職業是什麼?水晶玻璃製品雕刻工。他也會登山去山上的石頭裡找水晶。他是傑出的登山者,一生都在懸崖峭壁、在冰川邊沿度過。也就是在這些地方,你發現了前兩具屍體。」

「這不就跟這個地區上百個有經驗的登山者一樣。還有嗎?」

「有,還有火。」

「火?」

「在第一份屍檢報告里,我注意到一個細節,雷米·高約瓦的屍體上有燒傷痕迹。科斯特批註說,兇手在受害者的傷口上噴洒了汽油,可能用了凱馳牌噴霧器。」

「然後呢?」

「然後,還有另一種解釋。兇手可以是會噴火的人,用自己的嘴噴洒汽油。」

「我不太明白。」

「因為你忽略了一個特別的細節:茱蒂特·埃洛爾會噴火。雖然不可思議,但這是真的。我遇到一個雜耍藝人,那個人在她死之前幾星期教了她這個技能。這個技能讓她著迷,她說要把這作為武器,來保護她的『媽媽』。」

尼曼按了按脖子。「天哪,卡里姆,茱蒂特死了!」

「還有最後一個跡象,警長。這個跡象更不明顯,但可以從繩子上看出端倪。在第一份屍檢報告中,關於絞勒的方法,法醫是這麼說的:金屬繩,類似於剎車繩或鋼琴弦之類的繩子。賽迪也是被同一種方式殺死的嗎?」

警長點點頭。

卡里姆接上話頭:「這也許並沒什麼,可法比艾娜·埃洛爾是鋼琴家,一個演奏能手。試想一下真的是一條鋼琴弦殺死了三個受害者,這上面難道不能看出一種象徵性的聯繫嗎?與過去緊密相連。」

這次,皮埃爾·尼曼站了起來,吼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卡里姆?我們在找什麼?一個幽靈嗎?」

卡里姆扭動著,像個局促的孩子。「我也不知道。」

尼曼也踱了起來,問道:「你想到了那位母親?」

「是的,當然。」卡里姆回答說,「但不是她。」他降低一個音調,「聽我說,警長,好東西還在後頭呢。我在高約瓦家時,撞到了那個幽靈。我想追上她,可被她跑了。」

「什麼?」

卡里姆懊悔地笑笑。「真是丟臉。」

「他長的什麼樣子?」尼曼馬上問道。「是個女的。我看到了她的手,還聽到了她的呼吸聲。她大約一米七,是挺高的,但不是茱蒂特的母親。她母親是個巨人,高於一米八,肩膀寬得像個搬運工。已經有多方證詞證明了這一點。」

「那會是誰呢?」

「我也不知道。她穿了件黑色雨衣,戴著自行車頭盔,還戴著防風帽。我就知道這些了。」

尼曼站起來。「你得說說她的體貌特徵。」

卡里姆抓住他的手臂。「什麼體貌特徵?大晚上一個騎車的?」卡里姆笑著說,「我有比這更好的。」

他從口袋裡拿出包在透明信封里的格洛克。「她的指紋在這上面。」

「她拿了你的槍?」

「她甚至還在我頭頂上清空了彈夾。這是個別出心裁的殺手,警長。她是在施行一種變態的復仇,但我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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