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花園中央有一座銀白色的金字塔建築，這就是我們現在在用的希靈母巢。與大家平日里所見到的希靈母巢不同的是，這座金字塔建築外表並沒有那些充斥著高科技質感的合金外殼以及線條鮮明而剛直的能量脈絡，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宗教藝術品，其分為上下兩大部分，上半部分佔據三分之二的高度，光潔無比，在天光映射下不斷改變著自己的反射率，看上去彷彿在表面浮動著一層有生命的畫卷，而下半部分在整個金字塔中佔據三分之一的高度，其表面裝飾著複雜的金色浮雕和符文——但它們並不是裝飾，而是金字塔的一些功能設施，我只知道它們和能量收集再利用之類的事情有關，神秘側和科技側對能量使用技術的一個顯著區別就是，後者依靠「帕斯維爾幽能回充體系」來集中收集和循環建築群內的能量場，而前者則習慣在每一座建築表面都覆蓋簡便而易於更換的符文來把這一工作分攤到整個基地中去，因此相比於科技側的建築物，希靈使徒們建造的神秘系設施看上去總是更漂亮些：至少它們表面有很多奇妙的「花紋」。
這座嶄新的建築是過去幾天里奧蕾莉亞幫泡泡設計並建造起來的，它本質上就是一座母巢，只不過採用了神秘側的外設，好讓它能直接利用遺忘花園建築群的數據埠。在母巢核心的水晶大廳中，泡泡和小泡泡已經準備就緒，這裡並排放置著兩個一模一樣的水晶稜柱，裡面是那對奇特的「母女」。其中泡泡已經在裡面連續工作好幾天了，而小泡泡則在幾分鐘前剛連接上線，現在後者正好奇地拍打著自己眼前的水晶壁，然後看著站在外面的眾人，高興地咯咯直樂。
「你確認小泡泡不會搞砸？」在奧蕾莉亞和奧德姆修斯這倆奧字輩（話說我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詞兒？）的勤奮員工去檢查轉換裝置的時候，冰蒂斯挺擔心地碰了碰我的胳膊，「妾身看她現在最想乾的事恐怕就是把自己的主機插槽敲一塊抱回家……」
「連線之後就沒事了，」珊多拉對冰蒂斯解釋道，「希靈主機的表人格不會影響工作狀態，別看小泡泡這樣，她也是執行過不少任務的。」
「一切正常，轉換安定值在最理想的範圍，」奧蕾莉亞從旁邊的晶格房間中飛了出來，落在我們身後，「接受高級連接的混合型希靈使徒也已經就緒了，按照珊多拉陛下的建議，讓他們老老實實躺在放大節點艙中，不執行任何額外的思考命令。」
珊多拉在面前的水晶面板上輕輕碰了一下，伴隨著幾乎微不可查的一陣「滋滋」聲，眾人前方立刻浮現出一組全息投影，上面居中顯示的是西維斯的影像，而在西維斯身後，可以看到整齊排列的數百個水晶稜柱。這位可敬的女副官不等我開口就主動彙報：「陛下，影子城主機陣列準備就緒，所有需要接受高級連接的指揮官也已經和放大節點同步。」
「我跟閨女也OK，」左前方不遠處，水晶稜柱中的泡泡突然張開眼睛，母巢大廳四面八方立刻傳來了她的聲音，而隨著她一開口，整個水晶大廳都到處遊盪起星星點點的亮光來，小泡泡頓時興高采烈地在自己的主機插槽中上躥下跳，泡泡忍不住看了自己女兒一眼，一臉無可奈何，「我先和她同步，否則這孩子會拆了這地方的。」
話音剛落，泡泡和小泡泡就同時安靜了下來，尤其是後者，轉變特別明顯，前一秒還在上躥下跳如同不安分的小猴子，這一秒已經閉著眼睛宛若沉眠的睡美人，只有精神連接公共頻道里的「咕吖咕吖」經久不息，四處回蕩……
「離世庭園啟動五分鐘預備。」
我看看控制面板上的計時數字，接通了和塔維爾的連接，對方現在就在離世庭園控制中樞，親自坐鎮以確保這套龐大的系統不出任何意外，或者在出意外的時候能及時搞定一切情況。從我們這裡能清楚地看到對面控制大廳中的情況，整齊排列的各級監控和操縱終端前都站著嚴陣以待的白衣技師，人人都彷彿靜止不動的雕像一般等待最終命令，雖然我總是記不住那些數量龐大的研究團隊成員的名字，但畫面中那個控制大廳里的每一個人，我卻都能叫得上名，從左往右分別是塔維爾，塔維爾，塔維爾，塔維爾，塔維爾和塔維爾……當然從右往左也一樣。
塔維爾的本體領著她的好幾百個質量投影霸佔了整個控制大廳，她的助手團隊都在外面操作外圍設備。站在畫面正中央的當然是塔維爾本體，她的表情充滿自信：「系統五分鐘倒計時開始。」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位戰鬥力超群（各種意義上）的技師姐姐平日里靠著一大群質量投影來包攬大量工作的景象，但這麼一大群塔維爾站在一塊對人的視覺衝擊還是挺大的，我幾乎是帶著崇拜的眼神看了對方身後那嚴陣以待的塔維爾大軍一眼，才點點頭說道：「首要任務是保證兩個世界的安全，我和珊多拉都不要求你一次成功，但決不允許任何損失。」
塔維爾自信地一笑：「請陛下相信我的演算，會一次成功的，理……」
我和珊多拉異口同聲：「後半句話就不用說了！」
好么，這姐姐的口頭禪如果用在這時候，可著實不是什麼吉利話……
「離世庭園最終執行命令已確認，系統啟動一分鐘倒計時，」大廳中響起了柔和而無波瀾的合成聲音，「影子城主機陣列連接正常，併網正常，預備數據開始輸入堆棧區……新鄉主機機組連接正常，併網正常，預備數據開始輸入堆棧區……所有信息放大節點順次點名完畢，登陸關鍵密匙一百六十七個，密匙預讀取完畢……離世庭園啟動代碼驗證完畢，系統啟動十五秒倒計時，所有操作已不可撤銷……系統啟動十秒倒計時，九，八，七……三，二，一——運行。」
水晶大廳中驟然響起了一種不斷提高聲調的鳴響，並很快變成一連串連續不斷，如同帶著韻律般的共鳴聲，這種彷彿在狹長的走廊中敲擊音叉的聲響是母巢全功率運轉特有的聲音，泡泡和小泡泡所處的水晶稜柱從下而上不斷升騰起一層層絢麗的光環，這些光環在她們腳下產生，又匯聚在她們頭頂，彷彿在做全身掃描，這一過程一直持續了將近十分鐘才慢慢再度緩和下來，大廳中持續不斷的鳴響變成了低沉輕柔的設備運轉聲，兩個母體希靈主機身上的光環倒是還在，但已經不再飛快移動。這裡發生的事情是我們唯一能直接看到的，至於其他地方的情況，只能通過珊多拉面前的全息投影看到，沒有報警信息，一切都在平穩運行。
「系統正常，按計畫轉入純邏輯模式，」泡泡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著，已經從那種靈動活潑的蘿莉聲線變成了無機質的僵硬平直音調，「計算量負載百分之八十，預計完成時間暫時未知，準備啟動母巢備用散熱系統。」
緊隨著泡泡，小泡泡的聲音也出現在水晶大廳的廣播中：「咕吖，咕吖咕吖咕吖……」
我：「……」你知道這一連串意義不明的音符用同一個音調朗讀出來之後有多毛骨悚然么？
「這裡就交給你了。」雖然知道泡泡現在這個狀態已經不會跟平常一樣用那種讓人哭笑不得的「熱情態度」跟自己回應，我還是看著前方的水晶稜柱笑著說道，稜柱中的小女孩應聲張開眼睛，用無機質的聲調答道：「本機負載百分之八十，整機組負載百分之八十二點五，可順利完成任務。」
概念割裂的解除以及兩個世界的合併只需要一瞬間就能完成，但在那之前需要大約一天的時間來對所有涉及到的資訊進行重新定義和彙編，就好像兩個國家合併成一個，在歷史書上可能只會記載一個時刻：公元XX年，兩個國家合二為一。但在真實的歷史上，這一過程卻可能經歷了前後上百年的磨合與衝突，需要調校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但對已經闊別數萬年之久的兩部分母星而言，這區區一天的等待，已經不算什麼。
由於系統負載越來越高，泡泡最後乾脆連邏輯響應也調到了最低級別，不再回應除直接命令之外的一切交流請求，這座新建成的母巢也開啟了所有額外的能量宣洩通道和散熱裝置，當我們一小時後從母巢中離開時，這座建築已經調用起了整個遺忘花園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能量配給，而這裡還是整個系統中任務量較輕的一部分，由此可知，這個橫跨了兩個世界，由上百名希靈主機、一套離世庭園和好幾百個高級使徒的精神網路組成的聯合系統是在進行多麼龐大的工程——或許在舊帝國時代，類似規模的聯合運算並不罕見，但在新帝國，這著實是頭一次。
令人欣慰的是，第一次的嘗試，到目前為止都和預期的一樣順利。
「機組的負載已經百分之九十了，」珊多拉也把自己直連在母巢上，隨時監控泡泡和小泡泡的工作狀態，同時也能將自己空閑的運算力派上用場，當我們回到位於遺忘花園母巢附近的一處臨時指揮所後，她如此說道，「這次那丫頭可有的忙，讓一台母體主機有這麼高的負載可不容易，平日里她最高也沒用到過超過自己百分之八十的運算量。」
「嘩，泡泡性能那麼強呢，」我挺有點驚訝，同時也有點擔心，「不會有什麼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