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賜來死亡 第五章 昔日之女

在外號被人們稱之為「黑暗斜坡」的元麻布斜坡上,有一間不大被人所知但氣氛獨特的咖啡屋。

在那一帶,有好幾個外國大使館,並且是外交官們的居住地,隨處可見各式的西式建築。

那間木造的咖啡屋就夾在幾幢西式磚瓦建築之間。乍一看像一個普通住宅。

店子位於從馬路縮進去的凹陷處,麻粟樹的建築加上落地式玻璃門窗,顯示出設計者獨具匠心的風格。蔓藤從二角屋頂一直攀到外牆的上部,形成了一個典雅的風格。

透子小跑走上前時,看到了一輛黑色的「寶時捷」跑車,禁不住全身一陣衝動。

屋內的地板也是磨得發亮的麻栗樹板材,義大利的一首名曲《四季》在店內悠悠響起。

下午三點多,今天是薄雲天氣。店內的客人不多,他坐在裡面一點的位子上,向剛剛進來的透子揚了揚手。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你迷路了吧?」秋人問道。

「不,我很快就找到了。你怎麼知道這兒有一處優雅咖啡屋?」

「我有一位巴黎的朋友,現在正在銀座舉辦個人作品展,他就住在這兒附近,是一位德國人的住宅。我來找他時發現的。」

兩個人默默無言對視了一會兒,又望了望窗外。街道上人影稀少,偶爾幾輛漂亮的外國車疾駛而過。

服務員端來了秋人要的咖啡,透子要了一杯「維也納」咖啡。

「前天在家的搜查結果,如同我在電話里講的那樣。」

等服務員走後,秋人皺了皺眉說道。

「那些白粉真的是蓖麻子白朊?」透子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這件事外界尚不知道。

「是的。昨天傍晚又有刑警來找我,問了許多事情。」

「難道是他們懷疑起人叔叔……」

「我想是的。他們原來就有這個懷疑才進行搜查的,這到不是意料中的事情。」

「這怎麼會……」透子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當然我不這麼認為!」秋人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覺得非常奇怪,我認為那決不是我父親乾的!」

「噢……」

「如果他真的計畫在死後復仇,怎麼會把物證留在家裡?應當把剩餘的處理掉才對。」

「是啊!」透子恍然大悟一殷。

「故意標榜自己罪行的罪犯太少了!也許有人認為那樣做是家父的犯罪宣言,不過我認為他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即使他有這個打算,他會選擇更明確的方式來證明自己是自殺的,然後留下遺書,宣布自己的意圖。」

「我也有同感。起人叔叔大概是無法忍受世人認為他是研究受阻而自殺的想法。他的自尊心使他不能承認失敗。因此,萬一他要打算報復的話——」

說到這兒,透子突然噤口不語。秋人卻明白了似地點了點頭。

「是啊,阿透。如果家父真的想復仇,他決不會留下證據,而會把謎底留到最後,完成所謂的『完全犯罪』吧!憑他的腦袋完全可以辦得到。他不會讓人那麼隨便到家裡胡亂搜一遍就找到了證據的。」

「可為什麼那個地方會有蓖麻子白朊?」

此時,「維也納」咖啡送來了,透子沖著咖啡的熱氣說道。

「一定是誰放去的!」秋人果斷地說道,「決不是以前就有的,因為毒藥可不是家父的專長。」

「在他去世之後,為參加和操辦喪禮、法事而出入我家的人不少。你也知道,那房子舊了,趁人不注意進去不是不可以的。」

「你是說有人故意放進去,然後栽臟陷害?這又為了什麼?」

「最簡單的結論是這個人要把殺死彌榮子的罪名嫁禍到家父頭上。」

「那麼,隆太伯父就是真的死於意外了?」

在昨天的電話里,秋人對透子說,警方開始懷疑隆太的墜機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怎麼說呢?比如說……」

「比如說兇手代替起人叔叔完成復仇,為了向世人顯示那是叔叔的意思……」

聽罷透子的話,秋人吃驚地盯著她,「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是對你說過,在隆太大伯伯事的前一天晚上,我夢見起人叔叔的事嗎?他站在雲彩之中說:『阿透,我要送給大家一件禮物,就是死亡的禮物。』」

「這……」

「我想,叔叔一定是在我的夢中,像心靈感應一樣,把心裡的話傳達給了我。」

「還有一種說法,那是你心裡認定家父要復仇而產生的心理作用,對不對?」

「也許吧。我聽人說過,有些人死後會在最親近的人夢中出現,除了我之外,起人叔叔會不會在別人的夢中出現?」

「起人叔叔所深愛的人的夢中……比方說淺井麗香,叔叔也會向她傳達什麼吧?」

「淺井麗香?」秋人不解地看了一眼透子。

「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學生。」

「你怎麼知道了她的名字?」秋人詫異地增大了聲音。

「是我查到的。我從照片上可以推測出,她基本是會與起人叔叔在一所大學。叔叔當助教的時間是一九六五年,蝕窪學生。知道了這一點,查起來就十分容易了。」

白藤起人的大學在港區西麻布。透子今天去了大學的圖輸館,惜閱了歷屆畢業生的照片。如果一九六五年五月是在學校里,她就應當是一九六六年至一九六九年之間畢業的。

透子翻閱不同學系的畢業生照片,很快就找到了她。

「她是一九六八年畢業的理科化學系學生。叫淺井麗香。因為叔叔正好在理科教課。」

「理科?那可能是高材生哪!不知道她現在幹什麼?」

「我原以為調查現在的情況很不容易,想不到這麼簡單就被我打探到了。」

「向同學會打聽的嗎?」

「對。大學有『同學會事務部』,我去查了花名冊。」

「連她現在的住址也查到了?」

「可不是,花名冊上記著她的住址和工作單位。據說每隔三年,事務部給畢業生寄一次明信片確認地點。因此這個地址應當是新的。」

說著,透子打開了記事本。

「還有,淺井麗香結婚了,現在隨夫改姓『寺內』了。地址是山梨縣河口湖町……」

「河口湖?好熟悉的地方!我上中學時去旅遊過。那位麗香女士嫁到那裡了!」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結婚就搬到那兒去的。」

透子在銀座偶爾遇到起人和麗香,是六年前的十月底。聽當時他的口氣,麗香似乎要和他分手到什麼地方去。

透子還聽事務部的人講,花名冊是四年修訂一次。然後透子又要了一下上一次的花名冊。透子把現在的即一八六年的和一九八二年的全都看了一遍。

「一九八二年的花名冊上,她還姓淺井,住在東京新區下落合的公寓里。也就是說,離起人叔叔家很近。另外她的工作地點是東洋油脂公司。」

「原來是公司職員呀!」

「肯定是。也許是我遇上她的那年結了婚,搬到了山縣的。」

「也就是說,她一九六八年大學畢業後,到東洋油脂上了班,八二年結婚了。」秋人說道。

「那她三十六歲才結婚呀!我見到她時,確實是那個年齡。你不覺得她結婚太晚了嗎?她長得又那麼漂亮……」

「也許有個人因素吧?」

透子認為這個「個人」因素可能與起人有關。

「我還想知道那家東洋油脂公司是一家什麼樣的公司?」

「顧名思義,大概是製造油脂的公司吧?也許是製造業用油或食用油,化學藥品和漆料什麼的吧。」

「果然……秋人哥,你記得不記得,若尾在彌榮子伯母家錄口供時說的話?他說蓖麻子油的用途十分廣泛,一般工業用油或漆料工廠都常備有蓖麻子白朊的原料……」

秋人屏息盯著透子。他驚異地發現這個小姑娘突然增間增長了這麼高的智慧。

透子也緊緊地盯著秋人的眼睛,心中喃喃地說道,自從這次見到你後,我發覺自己突然變了,早上醒來,頭腦十分清醒,知性和悟性都變得異常敏銳……

星期六下午四點,秋人來到了透子的家。

透子的父親千野宏到公司去了。本來是周五工作制,周末不上班,但現在經理和一名常務董事相繼突然去世,蘆高公司頓時進入了非常狀態,尤其是內定的下任經理興二以及常務董事千野宏,簡直忙得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了。

佐知子在廚房裡切好檸檬,沏了一杯紅茶,向透子問道:「真的要去嗎?天氣不好,還是……」

佐知子看了看窗外,皺了皺眉頭,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天空灰雲密布,大風不時地把雨滴吹到玻璃窗上。外面天色竟也昏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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