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 梅雨藏王線

中午剛下過一場雨,現在從遠處看過去的灌木圍牆裡,那些山茶樹的葉子經過雨水的沖洗之後,在夕陽溫柔的光照之下,水粼粼地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這場雨雖說是進入梅雨期以後的第一場雨水,但是雨下的時間很短暫,下午三點左右雨就停了,太陽隨之破雲而出。這會兒夕陽帶著一臉慈祥,溫馨地微笑著。透過柔和夕陽光照射下的灌木圍牆,可以看見牆內有一戶獨立的平房建築。

從緊閉著的玄關處房門,就知道這裡的主人沒在家。這個情形讓由美感覺到一陣陣地忐忑不安,而且在一瞬間,這種非常不安的心情突然又轉變成了一種牽腸掛肚的擔憂。已經十天了,他為什麼還遲遲不歸呢,這次在外的時間也延期太久了吧。

由美走近了街門處。院門很低,她可以從外面伸手打開了院門內的插銷。現在的時間還不到下午五點,天色當然還是很亮的。院內門窗都是緊閉著的,這不就充分證明了主人不在家嘛。恐怕就連這院門裡的插銷,也還是三天前,由美上次來這裡探望後離開時,掛扣上的模樣保持到現在吧。今天玄關處的房門仍然緊鎖著,她上前按了幾下門鈴,房間內還是沒有任何迴音。

院子里的建築是一所標準的和式住宅,近九十平米的面積里劃分為五個獨立的房間。由美圍著房子轉了一圈,看到所有的窗口都緊閉著,廚房的門窗也和她上次來時一模一樣。她又用手推了推玄關處格子式的木框門,屋門的確是鎖著的,看樣子沒有鑰匙是無法打開這扇門了。

「爸爸,您到底是去哪裡了?」由美自言自語地低聲嘟囔著。

唉,早知道會有今天這種情況發生,以前自己真該配上一把備用鑰匙,這次不就派上用場了。想到這裡,她有些後悔當時沒有聽父親的話。由於父親一個人過著獨居的生活,以前他就讓女兒去配一把他家屋門鑰匙作為備用。沒想到父親預料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現在不正需要有把備用鑰匙嘛。

不過由美當時沒去配鑰匙,她也是有想法的。她認為自己手中長期保存著一把父親和他情人家門的鑰匙,這是對自己母親感情上的不忠誠。她不想因為自己某種任性的行為,去刺痛身體本來就很虛弱的母親那疲憊不堪的心靈和神經。

看到郵箱投遞口處,已經塞滿了報紙和宣傳品。她上前取出這些報刊,拉開郵箱門放了進去,又按照原樣把院門關嚴,從裡面上好了插銷,然後就離開了父親家。

她從父親家這裡的住宅區步行十分鐘,到了東京都的阿佐谷車站,乘上了回家方向的電車。

星野由美的家庭只有她和母親兩個人。她家在一個住宅小區的附近。要從池袋乘坐西武線,在第九站的大泉學園站下車,然後還需要步行十七、八分鐘才可以到達。

這裡的住宅是很老式的,與她父親現在的住宅相比顯得有些相形見絀,從生活方面講這裡也是很不方便的地方。這套住宅是在1958年前後,也就是由美三歲左右時,父親為一家三口購買的住宅。後來父親提前九年還清了為期二十年的購房貸款,並且表明已經把這裡的房產權過戶到由美母女的名下,然後就隻身離開這裡,搬到阿佐谷去住了……

由美和她母親一直都住在這裡。這個兩層的住宅,與她父親阿佐谷那邊的房子真得是沒法相比,顯得既老式又陳舊。

當她走近自家門口時,天色已經接近黑暗了,家門玄關處和客廳里的電燈都早已點亮。

由美從手提包里掏出了鑰匙,打開玄關處的家門,走了進去。

當她走到客廳時,專門向客廳側面的房間里探過頭去,並且輕聲說:「我回來了。」

「哦,是由美回來了。今天怎麼這樣晚啊。」母親紀子看見剛進家門的女兒,微微抬起身來溫和地詢問著。

今天是星期四。一個星期之中,由美就星期四的課最少,所以一般來說她可以很早就從學校回來了。

「對不起啊,媽媽您肚子餓了吧?我這就去準備晚飯。」

「不著急,我還不餓呢。」紀子的臉上掛著微笑,準備從鋪在塌塌米上的被褥中起身。

由美的母親紀子,今天五十五歲。六年前,她曾經接受過乳腺癌的手術,那之後她病情雖然幸運地得到了控制和治癒,但身體和精神狀況一直都不太好,處於一種非常虛弱疲憊的狀態。所以她每天生活中大部分的時間,是伴著塌塌米上的被褥度過的。不過她還是盡量去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比如去附近的超市買些東西,做點飯前的準備工作什麼的,她感覺這些事兒自己還是可以勝任的。儘管她只可以做些極簡單的小事,但是這些也給女兒幫了不少忙,對由美來說這還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

星野由美是東京都立高中的美術教師,學校在櫻台那邊,她在都立高中的工作,到現在已經有四年了。

「哦,今天回來的是有些晚了。我從學校回家時,順便去阿佐谷那裡看了一下。」看見母親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由美的話也顯得多了起來。「我爸爸他好象還沒回來啊,這次外出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讓人有些不放心……」

「你爸爸他是幾號出發的?有幾天了?」

「應該是六月二日出發的,到今天正好是第十天了。」

「不過啊,上次五月份去九州時,他不也去了一個多星期嗎?」

「嗯,說的也是……,不過按照日程,這次東北地區的旅遊是兩個晚上的住宿,現在預算費用恐怕早都超支了吧。」

「哦,他這次是去東北地區了。」說這話時,紀子的語氣之中象是有點其他的意思。

由美連忙解釋說:「我爸爸一定是想去藏王線踏青吧。」

同樣是東北方向,不過據說真佐子的出生地,是在更偏北邊一點的秋田縣田澤湖附近。這位叫「真佐子」的人,實際上是一位很不幸的女人,她早在三年前,就因為一場意外的車禍而喪生。但是在此之前,真佐子也住在阿佐谷住宅里,和由美的父親是在一起生活。

「說的也是,你爸爸這個人好象很喜歡去踏青的。」紀子的話中可以聽出點鬱悶的口吻。

「是啊,他也這樣說的。想集中在這樣好的季節里去旅遊,然後就開始節約開支勤儉度日。不過這次藏王線的日程,只有三日兩宿啊,可現在……」

「也許到了那裡,他被當地秀美的湖光山色所吸引,就拖延了幾天吧。」紀子有些漫不經心地說著。不知道她是因為今天的身體狀況比較好,還是想去餐廳那邊小坐一會,此時她已經起身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去了餐廳。

由美很快地跑上二樓自己的房間里,替換下了從外面回來時身上穿的衣服。

也許由於母親身體一直比較虛弱的緣故,由美感覺母親在性格上都變得比較冷漠。不過由美對此並不太在意,她認為母親說話的口吻是無可挑剔的,因為母親和父親早已沒有了夫妻關係嘛。……

吃晚飯時,她們沒人再提起由美父親的話題。

在這個家庭里,平時如果不是母親紀子先談及這些事兒,懂事的女兒由美在說話方面都會非常小心謹慎,她不想去刺激柔弱的母親那敏感的神經。

晚飯後,由美馬上就開始收拾餐桌,清洗那些剛才用過的餐具。平常家裡的這些事兒,也都是由她來做的。

紀子說要去卧床休息一會,然後她返回自己房間,打開了電視機,半躺在塌塌米上的褥墊上,看起了電視節目。

晚上九點過後,由美從自己房間出來。

她來到了一樓,看見母親已經睡著了,便輕輕拉上了母親房間的推拉門,然後來到餐廳。拿起了家裡的電話,她要給住在東京上荻公寓的原田君打電話。

原田浩男是由美的男朋友,是她父親星野正夫退休前工作過的那家保險公司里的一位年青職員,在她父親星野退休之前的不長時間裡,原田曾是星野的直接部下。原田比由美大三歲,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現在仍然在那家保險公司總公司的保全部就職。

由美是在父親退休之前的那半年裡,認識原田的。那次她去父親上班的新宿總公司辦事,經父親的介紹偶然認識了原田,並且三人還一起去吃了午飯。到今天,他們認識大概已經有一年半的時間了。她感覺父親好象很看好原田,而她和原田君的關係是在那之後慢慢發展的。

一開始都是原田主動邀請和追求由美,於是他們開始了約會和交往。在認識與交往的一年半里,他們已經有過了肌膚之親,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發展到開始談婚論嫁了。實際上與其說他們的關係發展到了熱戀階段,還不如說是經過長時間的相互了解,經過感情的培養,已經發展到了需要結婚的階段。

但是對於由美來說,她總覺得從時間上來說,倆人的交往並不是很充分。可有時細細一想,還能怎麼樣啊?就這樣吧,也沒什麼可了解的啦。所以他倆經過紀子的應允,已經初步決定於明年春天辦理婚事。

電話鈴聲響過了七、八聲,就在由美正準備放棄時,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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