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第二起事件

谷口健策在玄海飯店被殺一案,已經發生了一個多月了。谷口的情婦清水千津子,最終被證明與本案無關,此後的調査,很快就陷入了泥潭。警方對於妓女的調査,也從飯店與博多站周圍地域,擴展到了東中洲一代的商業街。雖然他們也找到了幾個嫌疑人,但都因為沒有決定性的證據而作罷。至此,案件逐漸走向迷宮的深處。

就在這個時候,也就是七月二十九日上午九點過後,一個炎熱的早上,警方收到了玄海飯店經營者——蟻川國光被害的消息。

巽志郎因為別的案子,恰好前往了縣警本部,大概十點過後回到警察署內,才聽聞到了這件事。這時,他突然有了一種「該來的還是來了」的感覺。當然,他沒有預測到,蟻川國光會在近期身亡。他的死也不能和谷口一案聯繫起來。他只是感到了一種陰謀逐漸浮出水面的緊張感。於是,巽志郎急忙前往案發現場,也就是位於對馬小路的蟻川宅邸。

蟻川國光的居所,就在博多港附近,和市民中心、文化會館等近現代建築在一起,構成一幅和諧的畫面。他的家是一座用白色木料建成的漂亮洋房。房子四周的白色鐵柵欄上,爬滿了蔓生薔薇;沒有樹木的庭院里,鋪著濃綠色的美國草坪,陽光可以照在整座房子上面去。但房子的窗戶非常少,整座屋子給人一種封閉的印象,富有近代感,卻讓人不想靠近。這種感覺,或許一部分是屋主的性格所致。巽志郎在看見房子時這樣想。

巽志郎趕到案發現場時,博多警察署的木下警部補和內田刑警部長,以及數名警員,已經聽取了案件的發生經過,鑒證科對於現場的取證工作,大致已經完成了。他們告訴巽志郎,蟻川國光的狀況如下:

清晨,蟻川家的女傭吉田咲子,和平日一樣七點起床,七點半開始打掃餐廳,準備早餐。快到八點鐘的時候,蟻川從二樓的卧室下來,突然走進廚房,把咲子嚇了一跳。平時,蟻川每天八點左右起床,起床後,有喝一杯牛奶的習慣。據說這對腸胃很好。但平日里,都是咲子把牛奶送進卧室,蟻川則從里沒有自己到廚房拿過。

據咲子說:當時蟻川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今天比平時起得早啊。」其他地方都和往日一樣。

見主人進來,咲子急忙從後門外的牛奶箱里,把一瓶一百八十毫升的牛奶拿進來。家裡住著蟻川和他的妻子梨枝,以及用人咲子三人。但喝牛奶的只有蟻川,所以只訂了一瓶牛奶。

咲子和平時一樣,打開牛奶瓶的蓋子,把牛奶瓶和一隻大玻璃杯放在托盤上。但蟻川沒有當場喝牛奶,而是拿著托盤上了二樓。

九點左右,扶輪社 的會員打電話來找蟻川國光,於是,咲子按響了蟻川卧室內的電鈴。只要應答的電鈴一響,電話就能立即轉過去。但過了一會兒,卧室內卻始終沒有人按鈴。咲子以為蟻川又睡著了,於是走上二樓敲門。她敲了兩下門後,仍舊沒有應答,便推開了一條縫,發現床上是空的。於是,她邊詢問邊走進房間,誰知沒走幾步,就嚇得呆住了。她看見身穿白色絲質睡袍的蟻川國光,橫身倒在了洗手間的門前。玻璃杯子掉在地板上,牛奶則灑了一地。

蟻川的妻子梨枝剛剛走出自己的卧室,就聽到了咲子的尖叫聲。梨枝的卧室也在二樓,和蟻川的卧室隔著三個房間。蟻川和梨枝是再婚,梨枝和今年六十五歲的蟻川之間,相差三十多歲,但她的身體非常虛弱,平時都是九點前後起床。

梨枝用樓下的電話叫來了救護車,救護車大概五分鐘後到達現場。但此時蟻川已經死亡,於是又叫來了博多警察署的警察。

博多警察署的鑒證科成員,當下一看到蟻川的屍體,就斷定這是氰酸性毒物導致的死亡。屍體的皮膚呈現鮮紅色,表面沒有外傷。他們又用試紙測試了一些玻璃杯中的殘液,果然發生了酸性反應。在桌上的空牛奶瓶中測試,也得到了相同的結果。

至於死亡時間,不用解剖也可以推算出來。蟻川拿牛奶上樓,大概是在早上八點,咲子發現屍體是在上午九點,他就是在這一個小時內死亡的。屍體的狀態也符合這個推論。那麼,兇手是怎樣將毒物混入牛奶的呢?本案的焦點,從一開始就集中在這一問題上。

聽取了內田刑警部長的報告後,巽志郎來到二樓蟻川的卧室查看。走廊和樓梯都很寬敞,整個家看上去豪華舒適,但整體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

蟻川家的卧室,是一間朝東的西式房間。室內的傢具除了一張小雙人床外,還有書櫃,和放著高爾夫獎盃的裝飾架。這麼多傢具,房間看上去還是很寬敞的。入口處的左手邊是一扇門,裡面是洗手間,蟻川就是頭朝這扇門倒下的。鑒證科在這附近,仔細査看了一番,現在,蟻川的屍體已經被放在床上,上面蓋著床單。

巽志郎站在床頭,輕輕地撩起床單的一角。蟻川臉上浮現著明顯的鮮紅色屍斑,眉頭微蹇,卻沒有痛苦的表情。蟻川的臉型略小,肌膚緊緻,完全不像一般老人那樣鬆弛。面前這個名叫蟻川國光的男人,雖然已經死亡了,但對巽志郎來說,總覺得他是一個無法讓人理解的異類。

蟻川的卧室過後,就是走廊的轉角,那邊還有幾個房間。一個扎著粗辮子,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正背靠著轉角處的牆壁,茫然地眺望著窗外。少女的肌膚,就像水煮雞蛋一樣白嫩,體態也非常完美,她大概就是女傭吉田咲子吧。

巽志郎走到她的身後,她也沒有發覺。她的表情與其說是發獃,倒更像是在想心事。大概是發現屍體的時候,受到驚嚇了吧。

巽志郎盡量把說話聲放低,但咲子還是嚇了一跳。她屏息注視著巽志郎,泫然欲哭。

「你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三年左右吧。」咲子怯生生地低著頭,說話聲十分不自然。

「那你對這家的人,應該也挺熟悉了。你的老家也在福岡嗎?」

「不是,在對馬。」

聽說,從壹岐對馬和五島列島,來福岡找工作的少男少女很多,巽志郎又仔細看了一遍咲子。她的身材要比那些都市裡長大的少女,看上去要健康很多。

「對了,蟻川先生早起後要喝牛奶的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我來的時候就有了。」

「哦,那牛奶一般是七點左右送來的嗎?」

「應該不到七點就送來了。」

「那平時都是八點把牛奶拿進來,然後送到蟻川先生的卧室嗎?」

「是的。」

「為什麼只有今天他自己來拿呢?另外,他除了說『今天比平時起得早』之外,還說了些什麼?你有印象嗎?」

滿心焦急地等了半天,咲子還是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於是巽便換了幾個問題。

「今天早上,牛奶箱附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聲音,或者,你看到有人在那附近出沒嗎?」

「沒有。」咲子低著頭搖了幾下,又加了一句,「廚房門一般都關著,所以,看不到牛奶箱附近有沒有人……」

「那你把牛奶拿出來交給蟻川先生的時候,有沒有不對勁的地方?這點非常重要,請你仔細地回憶一下。比如牛奶瓶的蓋子鬆了,或者保鮮膜破了等等。」

咲子還是什麼也都沒有回答。

「我沒發現,因為有些慌張……」她說道,並說,「慌張是因為蟻川先生就站在我身後的緣故。」

「那蟻川先生和太太的生活很美滿嗎?」巽換了一個問題問道。

「是的。」咲子有些緊張,她定了定神,立即回答了這個問題。

「太太經常出門嗎?」

「沒有,不經常出門……但她每周都會去上水彩畫課。」

「哦……聽說,蟻川先生和他已故的前妻有一個女兒,這你知道嗎?」

「知道,嫁到別府去了……」

蟻川的獨生女文子,只比梨枝小兩歲,她嫁了一個在別府經營建築公司的人。大概每個月都會回娘家一次,回來的時候,都要仔細打聽梨枝的日常生活,並且批評一番。這事梨枝不會不知道,但當人家的後媽,既然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關懷,被繼女說三道四,也就沒底氣發火了。

咲子用十分沉重的語氣回答了巽的問題。

「那這件事發生之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者和往常不同的事情發生呢?無論多麼小的事情都可以。」巽最後問道。

雖然巽志郎也沒有抱太大期望,沒想到咲子卻突然抬起頭說:

「後門的鎖好像……」她記得昨晚睡前十點左右,把後門的鎖鎖好了。但今天早晨七點半,去拿報紙的時候,後門的鎖居然開著。那是很普通的插孔式旋轉鎖,門上還有一根鎖鏈。今天早上鎖鏈還好好地掛在門上,但鎖卻開著。

因為住宅四周沒有高牆,房屋周圍的庭院,屬於開放式的設計,所以,咲子對門鎖的開關十分注意。正門和後門,只要跨過院子外的柵欄,就可以輕易接近。同樣的,外人想要接近牛奶箱也非常容易。

後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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