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 第五章

不久之後,經過調查核實,佐吉道人和菊野父女倆,當時不在現場的證明,最終得到了確認。佐吉確實就像他說的那樣,當時的確是在新宿,和貿易商社的有關人員,一齊共進晚餐;而菊野則留在「賞菊」小飯店,沒有離開過店鋪。美雪則準時到達了,在高田跑馬場附近的會計專科學校,聽完了課才回來。

關於山木戶治枝的不在現場的證明,仍然無法成立。不過,根據其他的職員回憶說:在出事的前一天早上,佐吉圍著一條與往常不一樣的綠色圍巾,在營業部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議論,當時治枝也在場。

這說明:對於佐吉從出事前一天起,不再圍胭脂紅色的圍巾這件事,治枝是知道的。那麼,即使不能絕對肯定,至少可以說,她把鵜澤錯看成是佐吉,並進行襲擊的嫌疑,已經大為減弱。

在掌握了上述情況的同時,現場附近的路燈燈泡已經損壞這一事實,也開始引起了警方重視,或許會存在著這樣一種可能性:對於那些每天步行,經過那條道路上下班的行人,特別是案發前後,也走過那一段路的人,警方進行了反覆的查詢,得出的結論是:電燈泡多半是在出事的當晚,七點半到八點之間,被人刻意弄破碎的,這跟作案時間幾乎重合。

這是偶然的嗎?……

顯然,裝在電線杆上的燈泡,不可能恰好在兇手作案的時間內自行碎裂。既然不是偶然的,那為什麼不能設想,就是犯人作完案以後,在下面往上扔石塊,砸碎電燈泡的呢?

可是,為什麼要砸碎燈泡?……

犯人把鵜澤引向了,並非他上下班必經之路的那條道路上,並使現場陷入黑暗之中,是要造成一種錯覺,即他是被人認錯,而遭到誤殺的。兇手企圖把殺人的嫌疑,成功地引往其它方向去。

難道不正是這樣的嗎?……

還有一條理由,可以懷疑鵜澤是被誤殺的,這就是那條嶄新的圍巾。

「最先提出買條紅圍巾作為禮物,送給鵜澤先生的是誰呀?」再次來到公司資料室,進行查詢的一位搜查員,向櫻井房子問道。眼下正是午體時間,看上去有些昏暗的資料室里,只有房子一個人。

「當時曾經說起,在鵜澤先生六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兩人合夥,要送他一件什麼禮物吧。最先提出這個建議的,也許是我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房子那略微有些淺黑色的臉上,露出了感慨頗深的微笑,回憶著答道。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就在不久之前,若宮先生忽然對我說起,既然是六十一歲生日,也許還是送與花甲相稱的、什麼紅顏色的東西為好吧。」

「那麼,最後決定送圍巾的是誰?」

「那也是若宮先生的主意。他說送棉坎肩或棉背心什麼的,未免宵些不倫不類……」

「是他去買來的嗎?」

「是的。他說男人的東西,還是男人挑選的好,不至於出什麼差錯,他就把這件事承攬了過去。哦,對了,他說這番話時,我在庶務科的一位好朋友,正好來這兒玩,說不定她也記得這話呢。」

「可是,當時是比真正的生日早一天,贈送給鵜澤先生禮物的吧。」

「若宮先生提早一天就買來了。他說,反正早晚都要給的,就今天送了吧……不過,倒也幸虧送得早。要是等到真正的生日那一天,不就贈送不成了嗎?」

說著,房子又一次似哭似笑地扭歪了臉。

「請恕我冒昧,請問,出事的那一天,若宮先生到公司來的時候,手上戴著手套嗎?」

「那個……多半是戴著的吧。因為他平時總是戴著那副茶色的毛線手套,他說是太太親手編織的。」

「那是毛線的吧。」

「嗯……可是,這麼說起來,這兩、三天以來,倒好像沒有見他戴那副手套呀。」

「是這樣嗎?啊……不,由於根據推測,作為襲擊鵜澤先生的兇器,即那根鐵管的一端,沾附有少量的毛線纖維,為了慎重起見,不得不向諸位查詢一下。」

搜查員走出資料室,來到庶務科,找到了房子的好朋友,詢問了這位女職員以後,確認了房子所說的話。

他打電話向警察署報告了情況,接著,告訴在外面吃過午飯,回到資料室來的若宮,由於還有些事情,需要詢問一下,請在下班後馬上到警察署去一趟。

六點下班的若宮,在七點五十分來到了警察署。如果不是到別處去拐了一下彎的話,按路程計算,一個半小時就可以到達。因此,當時他遲到了約二十分鐘。不過,他剛出公司門口,就已經有便衣刑警,悄悄地尾隨在後面了,所以,警方不必擔心,會發生逃跑的事情。

杉森警部把若宮帶入了充滿香煙煙霧的審訊室。就在剛才,幾位刑警聚集於此,吞雲吐霧地接連抽了許多香煙,所以,審訊室內,到處瀰漫著白茫茫的煙霧。

若宮剛走進室內,緊跟在後面負責記錄的年輕刑警,就反手關上了門。杉森警部覺察到,若宮那張白晰的臉,在一瞬間神經質地扭曲了一下。

若宮皺起了眉頭,閉緊紅潤的嘴唇,朝杉森警部指點的那把椅子走去。他好像是要儘可能避免過深地吸入空氣,小心翼翼地用鼻子,一點一點地透著氣。他脫掉大衣,掛在椅背上,然後把一副茶色的毛線手套,輕輕地放在桌子上,面對杉森警部坐了下來。

杉森低聲說了句「對不起」,便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來,點燃香煙吸了一口,然後朝著若宮的臉,狠狠吐出了一團煙霧。若宮立即條件反射般地扭過臉去,很不愉快地乾咳了幾聲。

「怎麼樣?來一支吧?」杉森警部把煙盒朝他遞了過去。對方越發皺緊眉頭,一個勁地搖頭。

杉森警部把目光移到桌上,緩緩地問:「請問,這手套是在鵜澤先生遇害前,你一直戴著的那副嗎?」

「是的呀。」若宮用帶著鼻音的聲調,若無其事一般地回答道。

「那麼,要是方便的話,是否可以借用一下?是這樣,因為在那根根據推測,是作為兇器使用的鐵管上,沾附著少量的羊毛纖維。為了穩妥起見,希望能跟這副手套的毛纖維,作一番比較鑒定,請你務必給予協助。」

若宮的嘴角,驟然痙攣般牽動了一下,接著便低聲答應道:「那好吧!」

杉森警部拿起手套,仔細觀察著,似乎還是嶄新的東西,但到處都有不自然的抽絲的毛線,好像是急匆匆地硬拉亂扯,所留下的痕迹。年輕的刑警拿著手套出去後,杉森警部又點燃一支香煙,並吐出一圈一圈的淡藍色煙霧。

若宮用手捂住胸口,又乾咳了兩、三聲。

「你好像很討厭香煙吧。」杉森警部望著若宮問道。

「嗯……因為這對健康有害。」

「這倒也是。不久之前,報上還報道過:美國的衛生部官員曾經聲稱:吸煙等於是慢性自殺,並表示,要掀起一個驅逐吸煙者的運動呢。對此,我也不是不知道,但就是怎麼也戒不掉呀。」

「據說,鵜澤先生本人,也是個嗜煙如命的癮君子吧。你還三番五次地勸他戒煙什麼的。」

「不管我怎麼樣苦口婆心地勸說,也還是無濟於事。」

「真正時厭香煙的人,即使只是旁邊有人抽煙,也會感到不愉快的吧?」杉森警部說著,把手中的煙蒂摁熄在鋁質的煙灰碟中。

「資料室的房間,又是那樣狹窄,有這麼一位整天都要噴雲吐霧地、吸上幾十支香煙的同僚在鄰座,實在是叫人無法忍受的吧。與其這樣活著受罪,你還不如早些設法,換一個更合適的工作的好。」

「我曾經向公司提出過申請,要求重新回到營業部去,但上面認為我身體欠佳,不太合適那裡的工作,再說,又沒有適當的人,來資料室接替我,結果就沒有批准。」

「確實,調換工作的希望相當渺茫。在這經濟不景氣時期,另謀職業又談何容顯。可是,鵜澤先生又根本不像是打算戒煙的樣子。無論怎樣勸說懇求,他連半句好話也聽不進去。幾乎已經再次瀕臨精神分裂症邊緣的你,就殘忍地殺害了他!……」

杉森警部的語調,突然變得尖銳起來。驀地,若宮彷彿被什麼壓倒似的,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瞪著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神情木然地看著杉森警部。

「那天,你對鶴澤先生說過『賞菊』的美雪姑娘打電話給你之類的謊話吧?並且假意轉告說,那女孩子說是有緊急的事情要商量,希望鵜澤先生今晚去一次。你之所以選擇在他生日的前一天,是因為考慮到,也許生日那天,家中會有事先約好的客人;如果鵜澤先生沒有時間前往『賞菊』,你的整個計畫,就會全盤落空了吧?」

「……」若宮靜悄悄地聽著衫森警部的指控,一時無言作答。

「你竭力勸說鵜澤先生,快點圍上那條作為生日禮物的紅色圍巾回家去,自己則悄悄地跟在他的後面。等他走上那條昏暗僻靜的道路,你就從背後撲過去,殺害了他,然後用石塊立即砸碎了路燈的燈泡,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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