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演出 第九章

轉眼半年過去了,警方仍然沒有破案。

周刊雜誌對晶子的醜聞,曾大肆渲染了一段時期,但最近已經偃旗息鼓,不再刊載有關晶子的情況了。

一家雜誌報道說,預定於今年秋季播映的電視連續劇,決定由別的女演員代替晶子領銜蟲演。這是晶子在和觀眾們久違之後,首次重新在文藝周刊上露面。

這家刊物用冷冰冰地譏諷的筆調寫道:該電視劇的故事梗概是:一個有夫之婦忍受著不幸的婚姻所帶來的痛苦,後來與從前的戀人久別重逢,遂舊情復萌,最後終於殺死了丈夫。值得回味的是:晶子似乎說過「這未免太生動逼真了,簡直叫人受不了」之類的活。也不知道是她拒演,還是被導演撤換了下來。總之,這裡面的關係十分微妙,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晶子拍攝電視劇的機會,也在漸漸地減少了,不知不覺地,連在電視廣吿裡面,也再見不到晶子的身姿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柳澤警部偶然在一本新聞周刊的「那個人·那以後」專欄頁上,發現了晶子的照片。那篇專欄載文說:晶子自從丈夫死後,租了公離房間,過著獨居生活,原先那幢洋房一直空關著,也沒有找到買主。從照片上看去,她坐在彷彿是一間一單元的房間角落裡,不知為什麼光線頗暗,在那張憔悴的臉上,顴骨下面有明顯的陰影。

晶子確實被一片陰影籠罩著,看來這已經是無法消除的了。當問及晶於從那以後,跟園弘和還有什麼往來時,她沒有回答。於是,記者就在文中,簡述了園的近況:不久之前,園所聘請的外科醫生也辭職了,但一直沒有請到合適的醫生,因此,綜合診療所實際上已經關閉。至於那家婦產科醫院,前來就診的患者,也明顯地減少了,以前要預定才能住上的病房,現在已經變得空蕩蕩了。園也被一片陰影籠罩著,前途十分暗淡。

柳澤警部近來,一直在翻來覆去地重新考慮著,他們該不是在整個行動計畫中,存在著什麼重大的失算吧?

正如山內刑偵科長所說:他們是憑著自己的小聰明,進行犯罪活動的。他們企圖給警方造成這樣的印象:即案法之後,兩人的關係就會無人不曉,就是說,不致於愚蠢到在對自己極為不利的情況下作案。並且他們還預料到,即便不幸被逮捕了,但由於無法確定,究竟是誰殺死了誰,最終還是能逃脫刑事起訴的。

這一陰謀完全得逞了。關於這一點,恐怕連警方也不得不承認,是墮入了他們兩人的陷阱吧。

可是,這們難道事先沒有覺察到:自己最終必將受到永遠分別,這一世間最嚴酷的懲罰嗎?而到頭來,他們終究還是失算了吧……

但是,柳澤警部的胸中,仍然是疑雲未消。

如果把這稱之為「失算」的話,那他們犯的就是,連中學生都知道的常識性錯誤……

聖誕節過後,臨近歲末的十二月二十七日下午,三田警察署送來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照會。

昨天深夜,在該警察署管轄區內,抓住了一名古怪的盜竊者。一輛正在進行歲末治安巡邏的警車,當時駛經芝公園時,車上警官發現某高級公寓附近,有個行跡可疑的男人,經過嚴厲的盤問,這名男子供認說,剛才從公寓一樓的某位電視明星居室的陽台上,偷了幾件晾著的內衣。

今天早上,警察到這名男子的家裡一搜查,發現了大量的贓物,簡直像是個收藏家的儲存室。不過,沒有幾件值錢的東西;絕大多數是女性內衣、三角褲頭或乳罩等服裝之類。另外還有鐘錶、花瓶、皮鞋、拖鞋什麼的,每件物品上,都分別貼有類似行李票之類的紙條,上面詳詳細細地記錄著,行竊的地點和日期鐘點等。被盜竊者大多是女演員、歌手、影視明星等等。就是說,他是個變態心理者,為了滿足自己古怪的收藏慾望,專門悄悄潛入名人的空宅,從陽台上竊取晾著的衣物。由於失竊的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所以幾乎沒有什麼人,主動去向警方報案的。

可是,審訊員和贓物——登記入冊時,目光忽然在一雙女式涼鞋上停住了。貼在鞋上的紙條上,寫有「78·5·13·9·30白金台山光高地住宅公寓21號,高見露美」的宇樣。

「混蛋,這開頭的數宇,是作案的日期和時間嗎?」審訊的警察問小偷說。

「的確是這樣的。」對方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這個小偷名叫中村榮次,在運輸公司工作。三十齣頭些,身材瘦小。看上去,他已經不打算抵賴,一副滿不在乎,聽天由命的樣子。

「也就是說,這雙涼鞋是今年五月十三日,九點三十分偷竊的嗎?」

「是的。」

「是上午還是晚上」

「是晚上。」

「就是那個歌手高見露美吧。」

審訊員是個年輕的刑警,很喜歡各種歌曲,因此,對這位四、五年前曾經紅極一時,但最近卻不太走運的女歌手的名字,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是的。」中村也點頭表示肯定。

「21號,那就是在二樓吧。」

「我想是的。」

「怎樣潛入室內的?」

「啊……不,門關得嚴嚴實實的,我沒有進入房間裡面。所以,就把在陽台里的這個……」中村用充滿了憐愛的目光打量著這小巧的緞子涼鞋說道。

「你是怎樣進入陽台的?」

「在一般的情況下,總是沿著牆外的救急爬梯鐵杆,向陽台處悄悄逼過去……」

刑警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張紙條上。記憶里有過「白金台山光高地住宅公寓」這個地名。那是在鄰近的髙輪警察署,管轄區內發生的案件。確實,當時被毒死的那個婦產科醫生,妻子的房間不也是在二樓嗎?就連時間恐怕也是晚上九點前後……

「偷這雙涼鞋時候的情形,你還清楚地記得嗎?」

「哬,還……」由於感到刑警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嚴厲起來,中村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緊張的神色。

「除了高見露美的陽台之外,你不是還進入過別的房間嗎?」

「根本沒有那回事。當時別的房間都沒人,好端端地上著鎖呢!」中村榮次忽然大聲回答道,閉上嘴巴以後,又橫著搖了兩下腦袋。

他那光溜溜的、顯得不大的臉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浮現出一絲恐怖。

刑警一言不發,緊緊地盯著他的臉。

片刻之後,刑警向他的上司——警視廳搜杳一科打了個電話:那位刑警說有重要事情,要和負責園操毒殺案的特別搜查班的警部聯繫。雖說也可以直接向髙輪警察署詢問,但以往的慣例是,凡本署管轄區之外的事情,一般都要通過警視廳。

不巧,警視廳派往高輪警察署搜查本部的警部,為別的案子到其它警察署去了。於是柳澤接了電話。關於操毒殺案,他負責的伴池被殺案搜查本部,也曾召開過多次聯合會議,連有關的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大約三十分鐘後,他在三田警察署的審訊室里,坐在了中村榮次的對面。

柳澤警部在桌上,攤開了一份山光高地住宅公寓二樓的平面示意圖,這是根據存檔的案情材料複製的。二樓的一組居室,包括21、22、23共三個單元,但不是按照順序橫著排列的,高見露美的21號,處於跟園的23號相鄰的位置。樓梯和電梯在中央,救命用的爬梯鐵杆裝在牆外側。

「21號的陽台,你是怎麼進去的?」柳澤把平面圖推到對方面前,提出了刑警剛才已問過的問題。

「從這裡爬梯鐵杆上去,進入這邊的陽台。」中村老老實實地指著地圖說道。從他指點的地方看去,彷彿是經過園的房間的陽台,才到達高見家的陽台上。

「這紙條上寫著九點半,是你偷涼鞋的確切時間嗎?」

「啊,那是,我當時拿著涼鞋下來時,一看手錶,正好是晚上九點半……」

「以往總是這樣偷了東西,就把時間準確地記下來的嗎?」

「是的,大致上……」

柳澤警部目不轉睛地盯著中村瞧,神情愈發嚴峻了:「當天晚上九點到九點半,在這幢公寓的23號房間,發生了嚴重的兇殺案,這你知道嗎?」

中村也凝神屏息,注視著眼前的警部,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吞吞地點了點頭說:「是的,後來我在電視新聞里聽說了。」

「你在說謊!……23號你也進去偷了,因為主人喊叫起來,你就行兇殺人了吧?」

「沒……沒有的事!絕對沒有那種情況……首先,由於23號的陽台玻璃門上著鎖呢……」

其實,柳澤警部並沒有認為:就是小偷中村毒死了操。無論操怎樣嗜酒如命,總不致於會向潛入屋裡來的小偷,也敬上一杯威士忌吧。

「原來你是打算潛入23號的吧。」

「不。我雖然幹得是盜竊的勾當,但只對名人的東西感興趣。」

「那你怎麼會知道,那裡上著鎖呢?」

「那個……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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