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演出 第二章

「可以認為,在被勒住頸脖之前,死者曾進行過相當劇烈的抵抗。當然,以往也不乏這種先例,即犯人為了蒙蔽警方,故意製造格鬥過的現場假象,但這一次看起來並非如此。據辨認,被害者的肘部和脛部,有好幾處擦傷和輕度撞傷的痕迹。不言而喻,這是臨死前掙扎所導致的微傷。被害者冷不防被布袋蒙住臉,立即胡亂地揮臂蹬腳,竭力抵抗,最後終因精疲力盡而被勒死,難道不是這樣嗎?」

最早趕到現場的東調補警察署的刑偵科長,對隨後趕來的警視廳搜查一科的柳澤警部報告著,其中還混雜著自已的看法。

在發現屍體的地點,伴池頭上的布袋已經被摘除,淤血的臉呈暗紫色,仰面朝天地仰躺著,前額略禿,後腦勺是黑白相間的長頭髮,高鼻樑和凹陷的眼睛,身長一米七十、骨骼粗大的軀體,果然是六十三歲的伴池修造無疑。

死因是用領帶緊勒頸部。推測死亡時刻,應當在昨天晚上九點到十點,驗屍已經基本結束,但鑒識科的人員,仍然在繼續檢查著屍體的損傷部位,以及死斑狀態等細微部分。

「沒有盜竊財物的跡象吧?」柳澤警部問道。

「是啊。二樓的衣櫃裡面,太太的珠寶首飾安然無恙;卧室的裝飾櫥中,現款和銀行存摺也都沒有缺少,其它房間也沒有絲毫遭竊的樣子。」

「這麼說,果然是熟識的人作案的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柳澤警部嚴肅地說。

之所以說「果然」,是因為被害者被人用布袋套住頭部。有過不少這類例子,作案者出於不希望被熟識的被害人,看到自己臉部的陰騭心理,就用布蒙住對方的眼晴,或者行兇後把布蓋在屍體的臉上。

「是那樣吧。由於前門並未上鎖,也許作案者是被伴池先生請入內客廳的……」

這時,剛才在走廊里打電話的刑偵股長,神色緊張地走了過來彙報說:「剛才問過電視台了,對方回會說,沒有什麼去長野縣的信州外景地的拍攝計畫。」

「啊!……」三個人不禁面面相覷。

接到尾形水江的報案後,立即趕來的搜查人員,在著手勘察現場時同時,還向水江詢問了與案件有關的人員通訊地址。她回答說:「我問過太太的,她昨天下午往長野縣方向去了,說是要到S電視台的電視連續劇外景地,去做實地拍攝,預定在那兒住一夜,今天傍晚六點起,在M電視台錄像室,有拍攝電視片的任務,然後才回家裡來。」

另外,伴池的兩個兒子都是公司職員,長子往洛杉磯赴任去了,次子則是住在西宮市。當然,案發後立即通知了他們,但到達這裡大概還要過一段時間吧。

由於水江只聽到晶子說,為了S電視台的實地拍攝,需要到長野市去,刑偵股長就往S電視台的製作部打了個電話。對方費了好大一會兒,才找來負責該劇製作的製片主任。刑偵股長忙通過電話,詢問晶子足否在該外景地逗留過,但回答卻說,沒有那樣的外景地。

「詳細地說是這樣,由美原晶子主演的、S電視台播映的電視連續劇,是向別的製片公司定製的,所以要在該公司拍攝。電視台的製片主任,當然知道拍攝片子的日程安排。據稱信州外景地的拍攝任務,上個星期已經完成了,晶子現在不可能還待在那兒……」

為了慎重起見,刑偵股長又打電話,給製片公司詢問了一下,但得到的仍是同樣的答覆。

「今天傍晚六點鐘開始,要在M電視台錄像室拍片,倒是確有其事的,到時候,晶子小姐肯定會去的。」

「這麼說,從昨天下午兩點離家起,到今天六點去M電視合為止,這段時間內,晶子在什麼地方,你們還不知道嗎?」科長失望地嘟囔者。

「一般說來,女演員不是總有個隨從人員跟著的嗎?」柳澤說道。

「是這樣。關於這一點,已經問過水江了。」股長使勁地點了點頭,「美原晶子的隨從人員,名叫菊地良子,住在離這兒一站路的另一條街上。據說已經有四十二、三歲了,比晶子略為年長些吧,已經跟隨著晶子,做了十五年的隨從人員了,未婚。聽說和母親生活在一起。平日里,逢到晶子要外出時,良子就趕來登門恭候,汽車由她駕駛。在拍片過程中,良子始終緊緊地跟隨著晶子,拍完後,再駕車把晶於送到這裡,有時還會受到吃飯的款待;隨後就乘電車,回到自己家去了。但昨天晶子說,打算在半路上叫上良子後,再一同前往攝製組的集合地點,就自己駕車出去了,這種事好像以前,也偶爾有過那麼一、兩次……」

「那麼,隨從人員也下落不明了嗎?」刑偵科長問道。

「不,在她自己家裡呢。」股長向水江問了良子家的電話號碼後,就打了個電話,很快就通上了電話。

「良子似乎從昨天開始,就一直休息在家。晶子曾吩咐說,自己的日程安排,難得有這麼一天半的空檔,因此,只要她能在今天六點,直接到M電視台錄像室來就行了……」

「那麼,晶子是打算從什麼地方出發,前往M電視台的呢?」

「良子好像還沒問得這麼詳細,良子也說過,不要過於熱心地,打聽、探究主人的私生活方面,這是隨從人員的起碼規矩。」

不一會兒,菊地良子來到了伴池家。搜查人員反覆詢問水江和良子,竭力尋找線索,先後向各處打電話打聽,但仍然沒有找找到晶子的下落。

與此同時,向周圍鄰居查詢有關情況的工作,也在迅速進行著,並且收集到了幾條線索。

首先,住在伴池修造家斜對面的那戶人家的大女兒,向警方提供證詞說:昨晚九點不到,曾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影,悄悄進入伴池家的住宅。這姑娘十九歲,是音樂學院小提琴系的學生,她的房間有扇面朝大街路上的窗戶,每天晚上七點到十點左右,她總是面窗而立,專心致志地練習拉小提琴。在如此狹窄的街道上居住,近鄰們多半會對此怨聲載道吧,但這一帶的人家,都有著不算小的庭院,所以,好像並沒有多大的不方便。

練習累了的時候,那戶人家的女兒就眺望著窗外。她說,昨晚當自己放下小提琴,往外張望時,分明看見街燈下面,有個女人的背影,走進了伴池家的門口。由於並未特別留意地觀察,所以,年齡和眼裝什麼的,已經全然記不起來了。連是不是晶子或良子,她也無從判斷。

接著,在伴池家背後的,那戶人家的主婦和兒子也聲稱:昨晚九點二十分左右,曾聽到過汽車的引擎聲。那個已經是高中生的兒子回憶說:當時自己曾念頭一閃,這不是那輛羅伯的引擎聲嗎?

那輛羅伯牌轎車,究竟到明兒去了呢?還沒過多久,這個疑問就得到了明確的回答。

有人發現:在距離伴池家約莫一公里處,那輛老式灰色的四方形羅伯牌汽車,被拋棄在一片空地中的草叢裡,這地方距離電車站,也有大約一公里之遙。汽車鑰匙依然插著,車內也沒有什麼引人注目的東西。

於是,以這一帶的居民,以及每晚按時經過這兒的行人為對象,搜查人員再次進行了詳細的查詢。

結果,有一名公司職員答道:記得大約在昨天晚上九點二十分到三十分之間,曾看見有一輛汽車從公路上,駛入了那片空地。根據顏色和形狀推斷,多半可以認為:那就是現在眼前的這輛轎車。回想起來,當時車內只有一個駕車者,好像是個女的,但天色實在太暗,也不能斷定……

尾形水江說過,平時那輛羅伯轎車的鑰匙,好像是掛在內客廳牆壁的釘子上的。現在那牆上已無鑰匙,經水江查看,被扔在空地里的羅伯牌轎車上的鑰匙,正是以往掛在內客廳里的那把鑰匙。

綜合這些情報,及現場勘察所得,初步判斷如下:伴池於五月十三日晚上九點至九點二十分之間,被人殺害。兇手駕著他的羅伯牌轎車離開了現場。後來把車扔在空地里後,再乘電車或別的什麼車輛潛逃。基於兇手知道車鑰匙的放置位置,且伴池頭部套著布袋,可以認為:是熟識者作案的可能性相當大。

可是,搜查人員還感到,有一點疑問難以解釋。根據查詢,那個身影應該是女性,但殺人現場卻清楚地表明,行兇者是個男人。

另一方面,兩組搜查人員,已經於傍晚六點之前,分別守候在M電視台的前門和錄像室。

五點五十分,一輛象牙色的柯斯莫轎車,滑入了佇立在廊下約刑警們的視野之中。汽車剛在停車場停下,駕駛室的門就打開了,只見戴著墨鏡的美原晶子,那輕盈纖細的身姿一閃,使下了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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