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演出 第一章

電影導演伴池修造的家,位於多摩川附近大田區的西部,這一帶作為東京富有代表性的高級住宅區,是頗有些名氣的。

在高高的樹叢深處,聳立著典雅古樸的洋房的三角形尖屋頂;鋪著砂礫的私人道路入口處,巍然直立著磚砌的門柱,與這幢宅邸的風格完全一致。

門柱上掛著兩塊牌子,分別寫著「伴池修造」和「美原晶子」。如果現在有在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恰巧路過這裡的話,一定會把這幢洋房,錯誤地認為是美原晶子的家,而不知道伴池修造為何許人也。

伴池修造在昭和三十七、八年問,即日本電影的所謂「全盛時代」,被公認為在拍攝文藝片方面,是獨霸彭壇的巨匠。但是,自從電影被電視奪去寶座之後,他幾乎無事可做了。相比之下,晶子從電影界轉向了電視界以後,依然十公受人歡迎,她扮演著那種紅顏傅命的美人兒的角色,時常在電視熒屏目上露面。

不過,據傳聞,他們兩個雖然相差二十二歲,但平時形影不離,堪稱恩愛夫妻。所以,也許有不少人,儘管對伴池以往的輝煌業績一無所知,可是,通過《文藝周刊》雜誌等的介紹,也還是知道了他的名字。

五月十四日,晴朗的星期日早上,女佣人尾形水江像往常一樣,上午九點鐘就準時來到了伴池家。她從自己的住所,步行到電車站,大約需要三十分鐘;工作時間則是每天上午九點到傍晚六點。伴池家裡沒有別的傭人。伴池跟前妻有過兩個兒子,似乎早已遠在外鄉安家立業了。這空曠的宅邸內,只有伴池和晶子兩人過著小日子。

水江穿過兩旁盛開著低矮的杜鵑花的小路,朝廚房門那兒一路走去,經過汽車車庫時,突然發現裡面空蕩蕩的,她覺得很奇怪。她暗自琢磨著,難道伴池駕車出去兜風了?這可真是稀罕事!

這戶人家有兩輛轎車,一輛柯斯莫是晶子使用的,伴池那輛陳舊的羅伯牌轎車,近來則很少啟動,陰鬱的灰色車身上,常常是積滿了灰塵,聽說晶子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到長野縣的外景地拍片去了,今晚如果來不及就不回來了。

水江打開廚房門上的鎖,走進廚房。早上第一件事情,就是準備主人夫婦的早餐。當然,伴池一個人在家時,只要一份就行了。在這之前,先到內客廳去問候一聲,則是她的老習慣了。由於汽車不在,也許伴池先生不在家吧,水江一邊想著,一邊走過靜悄悄的走廊。

內客廳面向庭院里那片草坪,室內面積大約有三十張榻榻米的大小。平日里,像這種好天氣,燦爛的陽光已經照射進來。但今天早上,窗帘還是遮得嚴嚴實實的,所以光線很暗,並且悄然無聲。

但是,水江很快就發現,室內的情形非同尋常:桌子歪斜著翻了身,落地檯燈傾倒在地上;原先在桌面和壁爐擱太上的雜誌、煙灰缸,花瓶、台式座鐘等等,各種各樣的東西,在地毯上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地。

有個身穿長大衣的男人,仰面朝天躺在房間角落裡,腦袋不偏不倚地頂著牆角,頸脖里纏繞著一根布條,好像是灰色的領帶。從那見慣的深褐色長大衣,和健壯髙大的軀體上,水江預感到,這恐怕就是伴池。但眼下還不能夠立即斷定:這到底是不是伴池先生。

緊接著,一陣難以名狀的神秘的恐怖感,瞬間死死地裹住了她的全身。因為,躺在地上的那個人的頭上,緊緊地套著一條黑色的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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