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帶勢力 第四章

到了手冢邦悅下落不明之後的第五天,警察署內把他的失蹤,看作是一起「案件」的那種氣氛,開始逐漸濃厚了起來。

搜索的主體,由防犯科轉栘到了刑偵科,配備的人員也增強了,開始進行正規化的查詢搜索。這樣一來,就再也無法逃避過報社記者的耳目了。

六月八日,好幾家早報同時配以照片,發表了關於手冢邦悅失蹤的報道。至此,原先的「非公開」搜索,實際上已經轉變成了「一般公開」。

有人提出了手冢邦悅已經被謀殺,屍體被埋藏在什麼地方的假設,並——列出了幾個有嫌疑者的名單,其中特別引起刑偵科注意的,是古川紫乃和一野瀨康造。

一野瀨康造是公司營業部第三科股長,二十七歲。他要比手冢邦悅年輕一歲,職務與其幾乎完全相同,正是所謂的「勢不兩立」的直接競爭對手;並且,正如大久保所透露的那樣,芙蓉子的候補丈夫,已經基本限定於這兩人,可以斷定,不是手冢,就是一野瀨。對於這一點,平時在他們兩人身邊的同事和女辦事員們,也早有定評。

非但如此,似乎芙蓉子自己,也更傾向於一野瀨那邊。但大久保則偏向手冢。由此可見,高木科長的猜測,基本上是正確的。關於這一點,奧田警部補從芙蓉子上女子大學時的同班同學那兒,獲得了極為重要的情報。

「有一位名名叫向坂絹子的女性,是去年結婚的,住在名古屋,跟芙蓉子從高中時代開始,就是親密無間的好朋友。她起先無論如何也不肯說,我再三說明事關重大,務請給予協助,她總算是開了金口……」

在防犯科和刑偵科的聯席會議上,奧田警部補滿懷信心地報告著。

「根據芙蓉子對絹子所說的悄悄話,手冢和一野瀨最初,都是在正月里上她家拜年時,經父親介紹認識的。但大久保似乎對手冢邦悅較為稱心中意。因此從那次以後,不時招待他來家裡吃晚飯,或是在打高爾夫球回來的路上,特意帶他上自己家去;與此相反,一野瀨則漸漸地很少上門來了。可是,芙蓉子自己卻好像,更傾心於一野瀨那種學者風度。尤其是三月里,有一次兩人在街上偶然相遇,就上茶館相對而坐,喝著茶,交談了大約一個小時,從此之後,芙蓉子始終忘不了他……」

芙蓉子曾跟父親談起過,關於一野瀨和手冢兩個人的事。當時,她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意志說:假如非要從這兩人之中選擇的話,她還是比較喜歡一野瀨。但大久保立刻就面露不悅之色。他最初確實是看中了一野瀨,他那出類拔萃的卓越才能,可是,家庭環境卻是個不容忽視的問題。也許是意識到這一點,一野瀨平時總有些憂鬱陰沉,跟大久保的性情不太合得攏。大久保彷彿就曾說過,看來還是手冢邦悅和我家比較相稱……

「所以,芙蓉子就悄悄地隱瞞著父親,偷偷地跟一野瀨暗中往來吧?」刑偵科長問道。

「不,好像還不致於到這個地步吧。絹子似乎也沒有問過她。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這個家教甚嚴的家庭的女兒。芙蓉子曾對絹子說過,儘管父親明確表示,這事情最終還是得尊重芙蓉子自己的意志,但是,自己終究還是缺乏不顧父親反對,而堅持一意孤行的那種勇氣……」

可是,須知男女之間的關係,往往十分微妙神秘,僅從外表上來看,是無法推測的。

當天散會以後,高木再次會見了大久保。關於一野瀨,高木提出了比上次更為深入、尖銳的問題,大久保也對警察署目前掌握故情報,作了肯定的答覆。不過,芙蓉子向好朋友,透露了自己對一野瀨懷有好感這件事,他好像還不知道。當他從高木的語氣中,覺察到這是事實時,顯示出微微有些喟然嘆息的樣子,被晒黑的臉頰也瞬間漲紅了。

「與其說芙蓉子傾心於一野瀨,還不如說是被他勾引誘惑的吧。像他那樣的男人,這種事情,也不是干不出來呀。不瞞你說,聽到手冢先生失蹤的一瞬間,我的頭腦中條件反射般,立刻就浮現出了一野漱的名宇。」

顯然,大久保的話,暗示了對一野瀨存在重大的懷疑。

一野瀨康造和母親一起,住在天白區的公共住宅內。上中學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去世了,後來母親拖著他再次嫁人,但沒過多久又離婚了。從此以後,就母子兩個人相依為命,過起了小日子。尾州食品公司的用人方針,是儘可能地錄用雙親健在者,但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東京一所國立大學,在公司的招考中,又名列前茅,所以便被破格錄用了。

傍晚以後,當千種區警察署的兩名搜查員,走訪了一野瀨的住所時,他顯示出似乎已經預料到,有刑警會上門來查問的態度,把兩人領進了入口處附近的四張半榻榻米大小的房間。

這裡看上去彷彿是他的書房,只見經濟學、法律學,以至食品銷售方面的專業書籍,以及推理小說等等,堆積如山的書籍,把一面牆壁都擋住了。一眼看上去,背朝書籍坐著的一野瀨,伊然是大學助教或年輕的副教授。圓形臉,兩頰略顯消瘦,戴著黑色闊邊眼鏡,凹陷在鏡片背後的那對眸子,富有理智地閃爍著,但又多少有些陰鬱的感覺。

搜查員首先詢問的,是關於手冢下落不明的原因或線索。不出所料,他冷淡地回答說:自己對此一無所知。

「雖說同在一個營業部,但是,他是在第二科,我則是在第三科,經營的商品種類、規格完全不同。除了出席會議,平時見面,都很少開口說話啊。」

「有不少人傳說,你們兩個人是情敵吧。」一位中年刑警微微笑著說。

「這個嘛,我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反正我自己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野瀨用稍帶些鼻音的語調回答道,彷彿故意裝出來,對此事漠不關心的樣子。

「關於營業部長大久保先生的女兒,在跟手冢先生談戀愛的傳說,你知道嗎?」

「哦,偶爾聽到過女辦事員捫的竊竊私語,好像是在議論著此事吧。」一野瀨面無表情地說。

「僅僅就是這種程度嗎?」

「……」一野瀨沒有回答。

「一野瀨先生你自己,不也是跟芙蓉子小姐,有著非常親密的個人交往嗎?……所謂『情敵』,應該也包含著這層意思吧?」

「根本就沒有那麼回事呀。像我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得到部長的賞識的吧?」一野瀨否認道,並且不由得略為抬高了嗓門,但是他這番話的話音裡面,彷彿已經不知不覺地,泄漏出了他的真心話。

只要可能,他肯定是企望著,得到部長的賞識的。並且,難道他不會考慮到,假如沒有手冢邦悅的話……

一野瀨既不承認,自己跟芙蓉子單獨接觸過的事實,又說不知道自己被列為結婚候補者的事情;可是,一旦話題涉及到芙蓉子,他又明顯地失去了冷靜的態度,變得神情煩躁不安,用指尖頻頻地叩打桌面,隨後又慌忙停止這種下意識的舉動。

最初,他顯出已經預料到,刑警會找上門來查詢的神態,心中已經有所防備,但終究還是讓人感到了,他那難以掩飾的動搖和心虛。

刑警最後提出的問題是,六月三日星期六晚上,一野瀨是否具有「不在現場的證明」。手冢邦悅從六月三日傍晚五點半左右,離開公寓之後,一直都沒有回來,據推斷,如果他並無不測,按理說那天晚上,應該回到公寓的,因此,萬一發生殺人案件的話,極有可能就在六月三日的晚上。

「那天,我是下午兩點半左右,從公司回到家裡面的。我每兩周就有一次周六的休息。我一直待在房間裡面,什麼地方也沒有去。因為,我手頭積攢了不少要讀的書呢。」

「當日沒有什麼客人來過嗎?」刑警懷著善意地問道。

「沒有,那天母親在家。不過,直系家屬的證明,也許不能相信的吧。不管怎麼說,反正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一步也沒有出去過。」

一野瀨低著有些蒼白的臉頰,一字一句擠出來似地答道,給人的印象是,他彷彿在拚命地為自己分辯。

但是,警方對他的行蹤,稍微進行調查之後,他的謊言立刻就敗露了。

住在失蹤者手冢邦悅家對面房間里的一位主婦證實道:在六月三日的晚上十點多一點,迎面遇見了長相類似一野瀨的男子,從自己房間出來,急匆匆地走下樓梯而去。

一野瀨自己有一輛轎車,並跟住宅區內的停車場,簽署有停車契約。搜查員們小心詢問了一些,平時總是把車停在他那輛車旁邊的人,其中有一個人回憶說,星期六晚上十點十五分左右,自己駕車返回住宅區時,恰好看見一野瀨那輛車駛出來,與自己的汽車擦著車窗開了過去。

搜查員把這些證詞,逐一擺到一野瀨的面前,再次追問他是否具備「不在現場的證明」。但是,他仍然只是重複著最初的回答。他一口咬定說:那天晚上看見自己的人,肯定是認錯人了,要不然就是故意惡作劇說謊話,作弄別人來取樂。可是,他在答話的時候,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額頭上也沁出了一層細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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