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沒有鞘的匕首

在西伊豆町堂堂島的入海口一帶,散落著許多小島。島上有茂盛的松樹;海浪拍打著岸邊的沙灘,附近的遊覽船,在海上慢慢地划行著。看上去碧綠的海面平靜如鏡,但是,拍打在岩石上的海浪,卻時時濺起巨大的浪花。

在堂堂島的「鰺幸」魚菜館,正好位於從國道到通向海邊的石階旁邊。

「你好,小姐,是來旅遊的嗎?」從櫃檯裡面,傳來了問話聲。

里村玉見慌忙把頭轉了過來。身穿制服的老闆,正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自己。

她乘坐旅遊巴士到了這裡後,要了一份烤魚,沒有要啤酒,只是盯著窗外看。這樣一個年輕姑娘,獨自來到這裡,必然引起別人的懷疑了。

「啊!……」里村玉見點了點頭說,「是有點事兒。」然後她又笑了笑。

在店內除了櫃檯,中央還有一個船形的養魚池,靠著窗戶擺了幾張餐桌。這會兒只有兩對客人在吃飯。一名五十來歲的、老闆妻子模樣的女性,不停地出人著後廚和前台,大概日野朔子那時,也是這樣忙碌的吧!

「你看見那邊三個島了吧?那就是三四郎島。」

因為自己一直盯著窗外正前方,所以,老闆熱情地介紹著。其實,玉見知道他的名字叫石崎。

「啊,地圖上就有啊。」

「到了退潮的時候,還可以趟水過去呢。」

朔子每天看到這樣的情景,心裡會怎樣想?

從東京到伊豆的期間,里村玉見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到朔子會怎麼樣。

5月底的時候,在公判日,到「海港未來」和塔之木一起吃飯時,他曾經說過:「如果是這樣的話,看來玉見還真的再去一趟啊。」

第二天,他就把自己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對她講了自己的想法。

「在飯店的房間里,日野朔子向永澤悟噴射了催淚瓦斯,在他害怕的時候,朔子完全可以逃走,這是因為永澤擋在了門口的位置。」

「對,法官也確認了這一點。」

「檢方就死死咬住了這點不放,說是因為永澤悟是為了殺害日野朔子,才擋住了朔子的逃路的。可是,我們能不能認為:朔子沒有逃走,是有兩種意義嗎?」

「什麼?……」里村玉見驚訝得張大了口。

「在她發現了女兒溝口晴菜的手機後,應當送到警察那裡才對,那樣就會馬上逮捕永澤了。但是,她卻直接和永澤聯繫,把他騙了出來。而且,她還故意染了頭髮,戴上太陽眼鏡,從某種程度上講,是對自己進行了偽裝。她見到了永澤悟以後,讓他去訂一個房間,形成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狀態。」

「那時,她就偷偷地藏著催淚瓦斯,還做了隨時取出來噴射的準備。」

「如果只是為了防身用就足夠了,但是,為什麼她還在手提包里,特意放了一把匕首呢?」

「是啊!……」玉見連連點頭。

「從整體上看,我覺得她根本就沒有想逃走,而是想證明自己,是在『正當防衛』而已!」

「對。」

「這樣的話……」里村玉見漸漸明白了,塔之木說的「兩個意義」的意思了。

「她之所以要造成,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場的狀態,就是為了用催淚瓦斯襲擊永澤,然後再用匕首殺死他,而化裝的目的,則是為了欺騙警察。」

「這……」里村玉見猶豫著望向塔之木,「是啊!……」

「那麼永澤,是先用匕首威脅了她的,然後朔子用催淚瓦斯進行反擊,並決定乘機刺死,還處在緊張中的永澤悟。而永澤在這樣的情況下,認為匕首被對方搶走後,必然要殺死自己,他便想用『正當防衛』來保護自己,結果殺死了朔子。」

「那他還是『正當防衛』啊!……」里村玉見低聲呢喃。

「不,這可不那麼簡單。」塔之木輕輕搖了搖頭,「朔子的手提包里,發現了匕首一事,只是永澤的一面之詞,沒有證據啊!……」

日野朔子使用催淚瓦斯一事,經過警方多方查找,終於在西新宿的「防範商品商店」里,找到了她購買時的店員證明。她是在事件的5天前,即去年的8月30日購買的。警方讓店員看了朔子在染髮前的面部照片,當場被店員指認出來。

但是,朔子在同一商店,或附近買匕首的證據,警方卻沒有找到。也沒有她從特定的渠道獲得的證據。

「搜查總部一開始就認為:所謂『朔子藏著匕首』的說法,是永澤悟故意推卸責任的偽證,因而也就沒有積極地去尋找證據。」

「如果警方不認可他的說法,他也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所以,只要找到了朔子,隨身帶了匕首的證據,我們就有了勝算。」

5月24日,在對被告的質問結束後,雙方都沒有再申請要求證人,那麼,下次7月下旬,就進入到量刑階段了,接下來的辯論,就是刑期的判決了。如果找到了關於朔子的匕首證據,塔之木說就可以再次提出開庭審理,所以,此事非常之急。

於是,里村玉見請平松百合律師,幫助辦理自己的民事審判,她在6月2日一早,就乘坐新幹線離開了東京。

里村玉見在朔子的公公——日野伸造提供的供詞中,知道了朔子當時工作的地方「鰺幸」魚菜館的位置,以及店主的姓名。日野晴菜是以爺爺伸造的名義購買的手機,費用也每月從伸造的存摺中劃撥。因此在溝口輝男報警後,警方就派人找到了伸造調查,並要求他寫了證詞。

里村玉見把頭慢慢地轉向了端出烤魚的石崎。她終於沉住了氣,用平緩的語氣向他說道:「您這裡是日野朔子女士,以前工作的店子吧?」

石崎一下子怔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玉見:「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看了周刊雜誌。」

「啊……」石崎頓時驚叫一聲。

「聽說朔子人很勤快,為人也好啊。」

她的確看了幾本周刊雜誌。

「是啊,她在客人里很有人緣啊!……」石崎也激動地說道,「我們還都是托她的福呢……」

「她的女兒晴菜小姐,也來過這裡啊?」石崎再次看了玉見一眼。

「她和阿朔來過兩、三次呢。她們像姐妹一樣好呢!」

「聽說她們是一對非常善良的母女。」

「是啊,朔子夫人人很不錯,她的女兒我們也都很喜歡呢!……她從孩子的時候起,就從來不讓家長擔心,我們阿朔經常說……」

里村玉見聽得出石崎的話,懷著深深的惋惜之情。

「現在判了嗎?」石崎開始發問了。

玉見決定開門見山:「是的。」

「咳,我都想去旁聽一下,可又怕我見了兇手,摟不住火啊……」

「其實,我是律師。」里村玉見認為這時是個機會。

「律師?是參加審判的?」

「是的。」

「咦……你很年輕嘛!……」石崎用毛巾擦了擦手,又重新打量著里村玉見,「那你來幹什麼?」

「我想來調查一件事……」

「現在還有什麼可調查的?」

「這個……」里村玉見沉吟著,該如何回答對方。

臨來之前,塔之木一再強調,這次調查,不能對對方撒謊,因為一旦在法庭上,證人出庭作證時,知道你是通過撒謊獲得的證詞,哪怕是真實的,也會損害證據的信用性。而且,如果你用真誠的態度調查,對方也會誠實地回答問題的。

「新橫濱飯店事件發生的時候,朔子女士到底拿沒拿一把匕首,現在成了問題的關鍵。」

「拿了又怎麼樣?」

「朔子去見一個兇手,她為什麼要冒這個風險……」里村玉見一臉為難地說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當然會帶匕首防身的……」

「啊!……」石崎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大聲說道,「要是這麼說,警察已經來過了!」

「什麼,他們打聽什麼了?」

「是去年秋天的時候吧,從橫濱來了兩名警察,說阿朔離開這兒,去東京的時候,店裡丟沒丟菜刀,或是她有沒有帶著匕首上東京……」

原來這樣。玉見明白了,看來警方沒有無視永澤說的,他和朔子見面的時候,發現她的手提包里,藏有匕首的線索,他們也在尋找那把匕首的出處。

「我們一點兒線索也沒有哇!……因為阿朔最不會幹的,就是收拾活魚了。」石崎非常強調這一點,「要是傷了自己人那哪行啊!……一般我們都是讓男人干。」

一邊走在通向國道的石階上,里村玉見一邊流著莫名其妙的眼淚,像這次來調查的經歷,自己一次都沒有過。

當時,石崎的憤怒是毋庸置疑的,同時也讓自己感到了,石崎對朔子抱有的信任,以及對她們母女的好感,是發自內心的。

「為什麼這麼好的兩個人會死呢?」石崎對玉見發泄著心中的不平。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