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情絲 第十章

「信之,今天反正已經晚了,坐爸爸的車去幼兒園吧。」

「好的。」

「那就快點吃飯。」

信之高興得眼睛亮了起來。他點點頭,立刻把叉子換到左手,叉起還剩在盤子里的炒蛋。弘之的眉毛顫動了一下,剛想說什麼,結果又閉上了嘴,回卧室換衣服去了。

「……紅鼻子小鹿——」

信之哼著兒歌向大門跑去。不一會兒,父子倆乘坐著的汽車聲漸漸在遠處消失後,治子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慢慢地回到餐廳。她還沒有吃早飯,是不想吃。

信之的歌聲還繚繞在她的耳邊。信之有些討厭音樂,長大後會好的吧。弘之對音樂很敏感。一般的樂器都能應用自如,所以好幾次偏要信之學鋼琴,但信之沒有一次能堅持三個月的。這也會使弘之在內心裡產生極大的不悅——就這樣,準備進早餐的治子從信之的聖誕歌里產生了無限的遐想。

內藤被殺後,不知不覺地已過了一個星期。自從鈴田加根子的企圖敗露,弘之被認定不在現場以後,治子常被警察叫去盤問,表面看來是找旁證,但實際上是接受審查,因為在他們看來,治子始終是最大的嫌疑犯。儘管加根子招認了,但絲毫沒有減輕治子的嫌疑。然而,警察最終還是沒有逮捕她,只是對她進行監視。這兩三天里,治子的周圍沒有一點兒動靜。

據弘之委託的辯護律師講,警察無法認定是治子作的案。兇器是內藤自己帶著的,難道治子這樣一個女人,僅在15分鐘內就能輕取男子手中的兇器行兇?警察對這種可能性抱有懷疑。而且,內藤受傷的部位、角度等,和治子的身高稍有不符。

最初受到盤問時,治子總是愣著神兒發獃,但以後漸漸地不介意起來,對受冤枉的恐怖不可思議地淡薄了。是清白者的坦然,還是堅信會水落石出?然而,最頑固的莫過於事實了。

同時,治子又料想不到地為另一種「事實」感到抑鬱。通過這起事件,她切實地體會到自己內心裡有一種琢磨不透的惶惑。

真正的施主是誰?在K署,高村刑警告訴她內藤敏男不是施主的一瞬間,她感到了莫大的寬慰。那號人不是信之的父親!同時她又本能地感覺到另一種強烈得超越了理智的願望。「要找到真正的施主!」否則,她將得不到安寧。

城之內醫院裡好像還保存著當時的卡片。上面記錄著施主的、被認為永遠不會泄露的名字。

案發以後,彩場家裡暫時恢複了表面的平靜。弘之反省到禍根在於輕信加根子,向她泄露了家庭內部的隱秘。他確認了加根子懷的不是他的孩子,也認清了加根子的卑劣本性,終於良心發現回心轉意了。

面對警方的追查,弘之和治子都無意識地表現出一種本能:要保護信之!這使夫婦間的心境漸漸地靠攏。可以說,在信之的問題上,夫婦倆經歷了一場考驗。

在這場考驗中,治子在不斷地加深理解,丈夫的努力和心路歷程越是複雜,她的腦海深處越是會浮現出施主的幻影,並超過了對丈夫的厭惡。

信之的真正父親——她相信只要有決心就一定能夠找到。

事先知道就好了。不知今後又會出什麼事,應該儘可能先弄清施主的來歷。

治子調整著自己的思緒。去城之內醫院查訪。院長決不會很爽快地把施主的名字告訴她,他連警察都沒有說,更何況她是當事人了。無論怎麼請求,他都不會吐露半個字。

她常聽人說,新院長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不像他那孩子般的外貌。但是,只要卡片沒有銷毀,辦法總是會有的。

弘之早就和客商約好去沖繩旅行兩天。他出門的那天下午,治子決意往城之內醫院打電話。她之所以選擇午休時間,是因為這時院長正在另一幢主樓里進午餐,只有護士在。

「對不起,請您找一下稻垣女士……」

稻垣富美子已經五十多歲,在城之內醫院是資格最老的護士。治子常聽人說,她是老院長從公立醫院帶過來的人,有能力但也很難與人相處,特別和現任的年輕院長常有衝突。而且,稻垣這老處女對金錢的欲求特彆強烈。這是治子分娩住院時從一些小事上觀察出來的。

不一會兒,聽筒里傳來了稻垣高亢的聲音。治子自報了姓名。

「哎,是您啊,很久不見……你們都好嗎?」

她顯得非常高興,好像全然不知道與內藤事件的關聯。

「很好,謝謝您了。」治於簡單地應酬道,「稻垣君,方便的話,今晚能賞光來我家吃晚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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