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情絲 第九章

城之內婦產科醫院是一幢舊的大樓,帶有事務所般的感覺,院內長著茂盛的銀杏和木樨樹。醫院的背後是正在興建的新築區。

下午3點,高村在醫院的診斷室里和院長城之內義浩面談,房間里點燃著煤氣爐。

已是停診時間,所以大樓內靜悄悄的,聽得見新築工地不時傳來的喧鬧聲。

三十齣頭的城之內義法長著一副帶洋味的長睫毛臉龐,初看像20來歲的孩子。

他的父親5年前幫助彩場治子分娩,兩年前病世,義浩作為長子繼承了父業。

「還是為那件事,五天前在晝彩度旅館發生的兇殺案……」「是關於彩場弘之先生的吧?」城之內目光黯然地問。

「是埃」

高村問,在案發的幾天前,彩場弘之是否來醫院檢查過身體,說自己沒有生育的能力。

「剛才接到你們的電話後,我特地徵求了彩場先生的意見,他同意把事情告訴你們……」城之內謹慎而慢條斯理地說道,「……一般正常的男子每一me有精子6000萬以上,彩場先生只有2000萬,2000萬以下的就是不育症,因此我們還是認為彩場先生不可能生育。」

城之內極自然地用了「還是」這個詞。

「彩場先生以前也在這裡接受過這樣的檢查嗎?」

「是的,那是我父親在世的時候。當時我在市立醫院工作,沒有參加診斷。」

「那麼彩場先生的長子……」

高村來訪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要證實自己的推測。弘之拿出令人難以理解的第二封信,說第一封信燒了,這不正說明第一封信里有著不願公開的秘密?相反,治子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很輕易地受內碎的引誘?……高村想從這兩個疑問中推出事情的真相。

「信之的出生在這裡得到過老院長的關照……信之莫非是人工授精兒?」

城之內默默地打量著高村,不住地眨著眼睛。

「這是我們要作調查的重要依據,所以請您不吝指教,我們會絕對保密的。」

「是的。」城之內用手指摩挲著下巴,表情複雜地思索著。「的確是那樣。」

他又望著高村。「這是家父親自施行的,我也聽他提起過。」

果然不出所料,高村不由得點點頭。治子和弘之為了不讓人知道信之是人工授精兒,各自到了關鍵處都守口如瓶。

「對彩場先生來說,精子雖然少,但還是有的吧,難道還要做人工授精?」

「當時是彩場先生和施主的精子混和在一起授精的。」

「施主……」高村又熱切起來,「聽說5年以上的卡片都要銷毀,施主是誰,現在已無法查到了嗎?」

城之內又用手指撫摸著面頰,露出難堪的笑容。

「不會的……雖然過了5年的卡片要定期銷毀,但重要的卡片還是保存著。」

「卡片上會記著施主的名字嗎?」

「當然記著,不過這是絕密的,如果施主的名字被受精者或家屬知道,就會產生複雜的感情問題。」

高村又問了些別的事情後,忽然問:「你們是怎樣選擇施主的?」

「好像一般是在醫學院的學生中挑選,因為醫學學生頭腦聰明。然後要給他們檢查精神病等遺傳因子,如果沒問題就可以採用。但是我們開業醫師找施主不是很容易的,所以很少做非配偶間的人工授精。最近醫學院又不做這類手術,患者又有強烈的願望,這時我們就找熟人,只對遺傳性疾病做細緻的檢查,不特別限定職業。」

「年輕人的好嗎?」

「我們不特別限定在年輕人的範圍內,父親在世時好像說過,老年施主壽命不長,產生感情問題的可能性一般就很少。」

「嗯……那麼,彩場治子先生的施主是誰,能告訴我們嗎?」

「理由我剛才已經講過了……當然,如果有重要的事情……」「只要你回答一個問題,行嗎?——施主……是不是叫內藤敏男?他是晝彩度旅館的受害者。」高村補充道。

城之內答應查一查卡片,起身走進裡面的房間。

要找出6年前的卡片,無疑是一件很費力的工作。等了有三十多分鐘,城之內終於拿著兩張泛黃的卡片回來了。

「找到了?真對不起。」

「沒關係,真不好找埃施主不叫內藤敏男。年齡確是二十七八歲嗎?」

「是28歲。」

「這位施主當時,就是6年前,是29歲,也不叫這個名字。」

「是嗎?那非常感謝了。」

高村頗為失望,但他仍不死心。

「再請教一個問題,施主不可能知道對方的女子是誰吧?」

「這是不讓知道的呀!」

「如果有男子對女人說,他曾經是她的施主,這時有什麼憑證可以證明自己提供過精子呢,比如獻血時的獻血證……」「沒有這類憑證啊!」城之內咧著牙苦笑了。「除了醫院的卡片外,什麼證明也沒有。線索只能從外貌或血型來判斷,此外從臉龐相似,身體特徵,如近視眼或左撇子等這些類似點來考慮。」

對照內藤的日記和在會社裡的經歷表查明,從彩場弘之那裡帶回來的信確是內藤敏男的筆跡。

接著,彩場弘之的不在現場證明也得到了證實,在去晝彩度旅館的東側道路上確實發生了車禍,哈美公司的司機確認當時的乘客是彩場弘之。目擊者也證明出事時間是12點45分左右,彩場離開現場是1點15分到20分之間。關於不是彩場弘之作案的鑒定就這樣大致成立了。

於是,首先查詢加根子。她供認派內藤冒充施主引誘治子,企圖讓弘之目睹內藤和治子通姦的事實,然後慫恿他和治子離婚,當然她約定給內藤豐厚的報酬。她早就聽弘之說過,信之是人工授精兒,隨著信之一天天長大,他越來越不像是弘之的孩子,而是施主的孩子。加根子知道這成了弘之的心病,因此,她指望自己懷上的是弘之的孩子,加上他妻子有不貞的事實,他的天平就會傾向加根子。

人工授精的時間可以按信之的年齡推算,左撇子也是弘之自己對加根子說的。

人工授精而分娩,治子確信沒有外人知道,所以內藤只要對這方面稍加暗示,治子就會深信不疑。

加根子的供詞與弘之和治子認定的事實一致,治子對夫婦間產生的不可言狀的失和倍感苦惱之時,出現了一個「施主」,她不知不覺地放鬆了警惕。而且,正如高村推測的那樣,治子和弘之都害怕公開信之是人工授精兒的事實,才在緊要關頭閉上了嘴。

為了信之的前途,警方也擔心這些事會泄露給新聞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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