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情絲 第八章

「……我確實和他相識,他用武藤的名字接近我,趁我稍有疏忽便用武力和我發生了關係。出事那天,也是他在前一天打電話約我去的,但我沒有殺他,我到那裡時他已經死了……」高村透過警察署那渾濁的玻璃窗,眺望著窗外開始泛黃落葉的懸鈴木,反覆思考著彩場治子的供詞。

昨天傍晚,彩場治子被傳訊到K署。她面容清秀明慧,但臉色蒼白。開始時她一口咬定不認識內藤敏男,調查一課課長把內藤住宅里的兩張照片給她看後,她大吃一驚,轉過臉去,眼淚大顆大顆地順著她的面頰往下淌。

過了片刻,也許聽天由命了吧,她用格外冷靜的聲音坦白了和內藤敏男的交往。

約半個月前在露座寢茶館和他邂逅,一星期後他突然造訪,轉瞬之間強迫她與他發生了關係,出事的前一天他用電話約她,威脅說如果她不去,他就要向她的丈夫告密,所以她迫於無奈地去了……治子承認和內藤的關係,但極力否認自己殺過人,說在309室發現屍體後就逃跑了,因為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和內藤的來往——治子的嫌疑很大,過了午夜才放她回去,因為申請逮捕還必須進一步獲取證據,而且她也無處可跑。

在搜查本部,70%以上的人認為是治子作案,然而少數人的意見也不能忽視,最大的理由就是,已經確定,刺進內藤胸膛的登山小刀是內藤自己的東西。

對女人來說,要從正面刺進男子的心臟部位並非不可能,但女人必須事先藏好兇器,趁人不備才能做到。治子進入309室的時間不超過15分鐘,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又沒有性交的痕迹,難道治子真能奪取內藤的小刀行兇?

高村一開始就對「治子作案」抱有懷疑,傳訊治子親眼見過她本人以後,他更堅定了自己的看法。

顯得秀慧忠貞的治子怎會如此輕易地陷入內藤這號人的圈套?說是使用暴力強行發生關係,看來治子也有給人可趁之機的空隙。究竟是內藤手段高明,還是女人在聖潔的外貌下隱藏著不可告人的淫性?

高村銜著香煙,但沒有點上火。治子肯定還隱瞞著什麼!他想。

這時,骨幹刑警旱川進屋大步向高村的桌子走來。

「這是內藤以前同居過的女服務員……」早川的眼鏡後門出興奮的目光。「那女人現在還纏著彩場弘之。」

高村只瞥了他一眼,心中便湧出極大的希望。剛剛開過調查會議,課長去了警察署,房間里空蕩蕩的。

彩場治子作為最大的嫌疑犯被掛了名,但詳細的調查仍在內藤的周圍進行。

與高村的期望相反,在宮永建築公司和關谷組的內部都沒有發現線索。在道路建築工地內,內藤和班長玉井好像不大對勁兒,但沒有發現會發展到殺人的那種尖銳矛盾,和其他同事的關係也還過得去。

有關關谷組的工務主任野本慎司,高村對他以前在宮永建築公司工作和去過東南亞的經歷頗感興趣,但結果也一無所獲。5年前野本受關谷組提拔,後來關谷組和松平組合作組建合營企業,他便去馬來西亞建設水壩。野本在馬來西亞待了兩年。

在富永建築公司時,他和內藤的把兄弟、現任常務菅野不和,但也沒有發現和案件有何牽連。

查明治子和內藤的關係的同時,疑點自然也集中到治子的丈夫彩場弘之的身上。

他沒有明確的不在現場的證明,但也沒有一個恰當的理由值得懷疑他。

除了治子外,與內藤有關的女人還有三人。兩人是不到20歲的少女,在酒吧和高爾夫球俱樂部里工作。另一人比內藤稍大一點,在俱樂部里當女招待,兩年前和內藤同居過近半年。

「那女人叫什麼名字?」

「鈴田加根子。」早川答道。

「對了……這麼說,加根子和內藤分手後,成了彩場弘之的情人?」

「是不是真的和內藤分手還不清楚,但彩場先生肯定是不會知道這些事的。」

「那麼,假設加根子纏著彩場的同時繼續和內在保持著來往,也許反而更要對內藤隱瞞她和彩場先生的關係,可是被內藤察覺,吵到最後,內藤威脅她要把他們兩人的事告訴彩場先生……」

「可是很遺憾,經過調查,加根子確實不在現常下午1點之前是接客女的午餐時間,俱樂部里有三人證明那時加根子在高級公寓的地下餐廳里進午餐,電視看到1點多,和酒保一起閑聊……」

「嗯,」高村微微點頭,「反正,要和加根子見見面。」

加根子居住的高級公寓處在街道的盡頭,緊挨著批發部和倉庫,行人稀少。這幢新建的四層大樓,底樓是美容室和咖啡廳。11點鐘也許正是午餐之前,這裡顯得冷冷清清的。

加根子住在204室,門上沒有姓氏牌。高村按了門鈴,片刻,傳出女人緊張的答應聲。

「我們是K署的,想打攪您一下。」

沉默。隨即,門上與眼睛齊高的小鏡子發出響聲。這小鏡子其實是門上的貓眼。

加根子要確認一下來客。

門終於打開了。加根子穿著藤色長上衣,一副疑惑和警惕的表情怔怔地打量著高村,略微燙過的烏髮一直垂披到肩上,柔潤的臉蛋兒,鬆弛的面龐,含有一種少婦特有的文雅。但是,她臉色異樣蒼白,也許內心有點兒煩亂。

「我是K署的高村,想打聽一些事。」

又來了——加根子不快地皺起一字眉,一邊攏著披散在面頰上的頭髮,一邊把高村他們請進屋裡。看樣子,她剛起床沒有多久。

「您好像和內藤認識很久了吧?」

高村黯淡的目光盯視著坐在對面若無其事地吃著飯的加根子。

「嗯……但是……」加根子神色張皇地轉動著頭。「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最近沒有來往?」

「沒有,一點音信也沒有。」

「可是上個月,有人看見你和內藤在咖啡廳里談話。」

高村是故弄玄虛,不料加根子萬分驚愕。

須臾,她突然好像很痛苦地閉上嘴,垂下了腦袋。

「那……是偶然見面才去喝點咖啡的……」果然沒有斷絕來往,高村窺察著她的面容。

「聽說這公寓是彩場弘之買的?」

加根子低著頭,看不出她的反應,只是過了一會兒,她才惴惴不安地發出「嗯」的聲音。

「和彩場弘之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記得是一年前,他是我們俱樂部的客人,和我……快有10個月了……」「嗯。」

經早川他們調查,這房子是彩場在半年前買的。他處於這樣的地位,要買房子給他喜歡的女人是輕而易舉的。

「你和內藤的事,彩場先生不知道吧。」

加根子緘默無言。她緊閉著嘴唇,雙手拉著衣領,顯得痛苦不堪。

「和彩場的事,也瞞著內藤?」

「……沒有提起過……」

「但是,內藤發現了你和彩場的事,對方又是社長,你也沾足了光,所以內藤就威脅你要把他和你的關係告訴彩場先生,你走投無路,無法向彩場先生證明你自己的清白,於是……」「我有不在現場的證明。」

她好像不是在辯白,是好不容易才講出了這句不得不講的話。

「我們知道,可是這不用你出面啊,你這樣的女人,要讓兇手馴服是易如反掌的吧,而且你知道內藤在引誘彩場夫人,還可以詆毀她,一箭雙鵰……」突然,加根子捂著嘴跑進窗帘的背後。高村隨即聽到那裡交換大宗貿易的契約。

弘之趕到會社時已經快兩點。但是,從12點15分到兩點這段時間裡,他在哪裡?從賓館到會社坐車只要十幾分鐘,平時他總是自己開車,自稱這是適度的運動,但那天車正好去檢修了,所以去參加忘年會的用車和司機是公司的。

關於12點15分到兩點的去向,弘之說,他把契約書資料忘在家裡,所以坐出租汽車回家取資料去了。到家後,因為時間還充裕,於是就在家裡先把資料看了一遍後才去會社的。沒有證人。

因此,對他的嫌疑沒有消除,又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和內藤有過接觸,案發那天也沒有人在現場附近看見過他。關於弘之,就這樣耽擱下來了。同時,治子的嫌疑越來越大,這又沖淡了對弘之的疑問。

「……不過,請原諒,把內藤和加根子,加根子和您的關係連接起來,你的處境很不妙埃」高村犀利地注視著弘之,用略帶抑揚的口吻說道。他認為對弘之這種既體面又有地位、頭腦敏捷但意志脆弱的人,稍加一點兒壓力也許就能得到些什麼。

「我們也可以認為,你因為和加根子的關係敗露受到內藤的恐嚇,加根子又懷上了你的孩子,你更增添了對她的愛,產生了對內藤的憎恨……」高村的眼角變得柔和起來。

「當然,你如果能夠爽快地證明你不在現場,自然就沒事了。比如你乘坐的出租汽車……」弘之的眉間掠過一絲憂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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