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的情絲 第七章

11月30日晚上8時半,晝彩度旅館發現了一具年輕的男屍。

這天中午,有一位男客來辦理住宿手續,說要休息幾小時,便在門外掛了「請不要喧嘩」的牌子,直到晚上8點還沒有露面。服務員覺得奇怪,打電話進去卻沒人接,於是就推門進去,這才發現門虛掩著,鑰匙掛在房間里的衣櫥釘上。

男子穿著黑色西服彎著腰倒在牆椅之間的空當里的地上,一把登山小刀刺進了他的左胸。室內的桌椅有些亂。

從受傷的部位、程度、被害情況和室內狀況等來看,很難確定為自殺,所以便按殺人案開始調查。

男客辦理住宿手續時,用的是化名「武藤行男」。按他放在西服內口袋裡的汽車駕駛證查實,他叫內熊敏男,28歲,住在市內昭和3大街。不久又查明了他的工作單位,在他的錢包里放著一隻白色信封,反面印有「富永建築」的字樣。經警方調查,他確是富永建築公司的職員。

富永建築公司是市內中等規模的土木建築業公司,主要搞關谷組的轉包工程。

關谷組是這一地區一流的綜合建築公司。內藤在高校中途退學,去大阪待了三四年,回來後一直在富永建築公司工作。

經現場調查最先得到的線索是,內藤好像在等一個女人。這是內藤辦好住宿手續後和服務員一起去房間時無意中泄露的。由此推測,會有女人來訪。他好像下午是在幽會。

因此,首先認定那女人是最大的嫌疑犯,犯罪實施是利用對方的疏忽。

儘管是女人,但那是可能的。

案發第二天,市立醫院向設在正署的調查本部報告解剖結果,確認死因是左胸受傷大量出血所致,沒有性交跡象,推斷死亡時間是30日中午到下午1點左右。內藤是12點15分左右由服務員陪同進屋的,所以進屋後沒多久就被殺了。

K署刑警部長高村了介帶領的調查小組主要負責查明被害者的社會關係。12月1日下午,高村帶著青年刑警赤司拜訪了關谷組的道路工地事務所。

工地在離晝彩度旅館幾公里遠的山腰裡,位於今年4月開工的高速公路出口處。

這個工區是全國級大公司松平組和關谷組的合作企業承包的,關谷組則把橫行道路的建設轉包給了富永建築公司。

來關谷組之前,高村他們先查訪了富永建築公司,一無所獲。事務員模樣的主任口氣沉重地說,內藤是單身漢,單獨住在看守場附近的公共住宅里。平時他做人很正直,和人難以相處,因為人社後已有7年了,所以才讓他在一個工地里當組長。

最近在整頓公司的情勢下,這類土木建築公司的設備開始現代化起來。10年前公司里所有的人都要進行體力勞動,組織內部紀律渙散,帶有很濃厚的地痞色彩。現在那種色彩已經消失,但公司里的人對警察好像仍存有一種抵觸情緒。主任毫不客氣地把高村他們頂了回去,說道路開工以後,內藤一直在那個工地上,所以最近的情況不大了解。

「只好找與內藤關係密切的人逐個查問了。我家附近正好有個工匠,長年在富永建築公司承包工程,我找他打聽過,聽說內藤很受幹部菅野的寵愛。」離開富永建築公司時,赤司望著高村說道。他不到30歲,比高村年輕十多歲。他的銳氣一般被用於和暴力團有關的調查。

道路建築工地正開始建橋墩,橋墩有的像大樓那麼高,低水泥台上還扎著鐵絲網。

不遠的斜坡上,巨大的壓路機和打夯機都在工作。機械化飛速發展,整個工地上很少看見人影。天空清澈無比,陽光明媚,與昨天的暴雨天氣迥然不同。工地因為地勢高,所以風很大。在壓路機背後的山對面,鮮紅的楓葉在不停地搖動著。

從富永建築公司派遣到這一工地的,有工匠班和泥匠班共30多人。內藤所屬的泥匠班的班長是一個叫玉井的人,去事務所查訪時正好遇見他。這人40歲左右,胖墩墩的矮個,一張溫和的臉,頭上戴著一頂草綠色的盔形帽。

「我和內藤沒有什麼個人交情,不過他對工作好像很認真,難道那種事……」在事務所的角落裡,玉井坐在高村和赤司的中間,他從土黃色工作服的口袋裡取出香煙,可憐巴巴地蹙著眉,但他的目光里卻露出滿不在乎的神情。

面對警察的調查,有的人很拘束,不善辭令,有的人卻很高興,講起話來眉飛色舞、口若懸河。玉井就屬於後一種人。

「昨天他休息嗎?」赤司問。

談話不時地被窗外傳來的打夯機的聲音打斷。

「早晨他來了。但這一帶10點後又下起雨來,所以我們12點就收了工。」

有人看見內藤在自己的住宅前坐出租汽車去晝彩度旅館,所以高村他們認定他是從這裡去住宅換衣服,然後去旅館的。

「聽說他還是單身漢,有對象了吧?」他還是把焦點放在女人身上。

玉井朝刑警們看了一眼,淡淡地笑了。

「不太清楚。這傢伙好像很有手段……反正,他頭腦很靈活,在這裡乾的是粗活,但一出去馬上就變成一副紳士的模樣,顯得很體面文雅,一般的女人都會受他的騙。聽說有一次和大公司的機要員小姐糾纏不清,直到婚約前才得以擺脫埃」「看來對方大多是良家婦女吧?」

「聽說和哪傢俱樂部的女服務員都有來往呢。」

「嗯,那麼最近他和哪個女人有來往?」

「有啊這……」

玉井想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是很遺憾似的歪著頭,說不出她的名字。高村乾脆又問內藤有哪些關係密切的同事。

「谷口,淺井……」玉井馬上說出一連串在這工地里上班的人來。

赤司都一一記在筆記本上。

「關谷組的人也來這裡吧?」

高村打量著事務所內頗顯繁忙的人們。他們頭上戴著的盔形帽分白、綠、草綠等顏色。露天作業的人中,草綠色居多,也夾著一些綠色。

「是啊,主任和股長……一共有五六個人……後面是國家公司的人。」玉井用目光暗示著白色盔形帽說道。

「嗯。」

高村心想,公司內部的人事關係非常複雜,有必要查訪一下富永建築公司以外的人。

玉井講得是否實話,必須經第三者證實以後才能確實。

這時,一個戴綠色盔形帽、三十五六歲的人走進事務所。他個頭不高,但長著一副男子漢的健壯體魄和濃眉大眼。

「他就是主任,叫野本,是這工地的負責人。」玉井望著他的側臉介紹道。那人正和戴白色盔形帽的人講著話。

「是關谷組的人?」

「是啊,他以前也在宮永建築公司工作過,後來受關谷組提拔,到東南亞搞過水壩建設。是個很能幹的人。」

「嗯。」

高村決定在玉井之後找這個叫野本的工務主任談談。這時赤司已去外面找內藤的同事了解情況去了。

在調查本部,大多數刑警認為內藤是被去旅館的那個女人殺害的,但高村很不贊同。

他東奔西走仔細查訪。在工地上,他似乎感到發現了什麼,雖然沒什麼了不起的線索,但無論什麼樣的案件,他總愛從與大家不同的角度去分析和觀察。他認為,刑事課里總應該要有一個這樣的人才好。

然而,事與願違。不斷湧現的線索,都是有關內藤在旅館裡等候著的那個女人的。

首先,旅館裡有三名職員看見過她。12點半到1點左右時,她獨自來過,並走進了電梯里,1點剛過,她再次出現在走廊里。看樣子她沒有坐出租汽車,興許是坐了別人的車,或步行回家了。管理員和兩名侍從的記憶一致,說她來去匆匆,還低著頭,好像怕被人發現似的。

關於她的長相和打扮,目擊者都記不全了。但是,綜合三個人的回憶,最後得出一個形象:30歲上下的良家婦女,身穿藍色外衣,圍著白色長圍巾。

在內藤單身居住的住宅里,也發現了有力的線索:兩張紙牌大小的女人照片。

照片上是同一個人,仰面躺在地板上,臉朝著一邊。這是室內照片,整個畫面比較暗,焦距也有些不準,但仔細一看,那女人約莫30歲,臉龐端正,但頭髮凌亂,興緻昂然,帶著愉悅的表情,裙子的下擺敞開著,似乎剛性交過。

經旅館裡的目擊者辨認,三人中有兩人說很像出事那天進出旅館的女人。而且管理人還說,如果真是她,記得以前她也和家人一起來這裡吃過飯。

按這條線索在旅館內部追查,結果查出了女人的身份。旅館的副經理沉吟不決地說,這是端木三合板會社社長的妻子彩場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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