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運來的女人 第七章

面對高瀨惟妙惟肖的哀傷神情,上田心裡頓起惻隱;但是,不久警方便得知,這又是高瀨一種保護自己的高超演技。在高瀨周圍進行調查時,警方發現他和院長的女秘書也已經交往了有兩年多。那位女秘書才28歲,兩人約定要結婚的。在打鐘點工的女傭不去高瀨家幫雇的日子裡,女秘書總是下班後去他的家,做好晚飯等著他回家,有時還住在高瀨的公寓里。

「貝島結花子?就是那個被害者吧。我聽光治君提起過她的名字,但交往到什麼程度……」女秘書叫「藤代英美」,是個身材苗條、面容姣好的單純女子。她閃動著卷過的睫毛輕聲說道,「不過,他平時經常要接觸許許多多結過婚的女病人,這是工作,所以我也沒有注意。——結婚嗎?呢,他已經給了我訂婚戒指,打算過三年後再住在一起。我也還想工作一段時間,再賺些錢,否則……」

當警方向高瀨光治責詢他與英美之間的關係時,高瀨光治便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結婚是嚴肅的呀!結花子君比我大五歲,我與她的關係能否持久,我自己也沒有自信。英美比我年輕九歲,要可靠得多,而且我們的事,院長也認可了。不!結花子君對這些事當然一無所知!她相信我,還憧憬著幸福的未來。對她直說就會傷害她,要說同情,還不如什麼也不讓她知道,這不是更好嗎?」

被紙板箱和木框打包的女人生前的肖像,以某種殘酷的筆法,漸漸地在上田警部的眼前描繪出來。他感到一陣痛楚。

結花子長著纖細的眉毛和翹起的鼻子,她的外貌自然比不上藤代英美,但她面容安詳溫和,看來即便發現高瀨與英美的關係,她也會企求能靠著男人結實的胸膛悄悄地生活著。這不正說明結花子這個女人秉性憨厚樸實嗎?

她是石匠的獨生女兒,22歲時與父母指定的男人結婚;但是,當她知道丈夫是為了得到她父親的財產,便趁著他婚外情暴露的機會離了婚。如果孩子成長得很健康,也許她又會有另一種選擇,不料孩子在3歲時病死了,所以不難想像,她在離婚時也是按著父母的意圖行事的。

以後,父母相繼去世,但因為父母擁有的土地價格飄升,所以她沒有花費半點心血,便繼承了巨大的財產。

到35歲左右,她才有了第一次戀情。對方是一流企業的管理人員,比她大六歲,體格魁偉,長著一副剛毅的面容,是一個頗可信賴的中年男子。貝島的妻子還活著時,兩人只能暗中來往,後來妻子突然死去,兩人便準備再婚。結花子覺得他是真正可以信賴的,以為這次才總算得到了幸福,毫不嫌棄對方有一個正處棘手年輕的女兒。

然而,她又大失所望。貝島原本就是一個專橫而冷酷的人,假作體貼直到結婚,婚後在外尋花問柳,將結花子根本不當一回事,在家裡也對她毫不關心。結花子即使悉心照料祥子,祥子也只是覺得反感。

而且,貝島拒不接受結花子提出的離婚請求,當然是因為她的財產,心想那些財產早晚會是自己的。同時,在他等待著那個機會的時候,土地的價格在不斷地往上漲。

結花子沉浸在孤獨和寂寞之中,正無力自拔之時,遇上了第二次戀情。她全身心地愛著比她小五歲、既聰明而又慣於和女人打交道的高瀨。她頻頻與他幽會,希望這次能抓住真正的幸福。為此,她感到心靈的顫瑟,因此深更半夜幽會時被醉漢纏住,感到高瀨遇到危險時,她會毫不猶豫地打倒了醉漢。她為了所愛的男人不惜殺人,甚至還讓高瀨製造不在現場證明。

看來結花子是多麼沉迷於高瀨,這是不難想像的,而且,她望眼欲穿地等著與貝島離婚,投進高瀨的懷抱。

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實現這一夢想,有人切斷了她的夢……

想到這裡,上田警部突然換了一個思路。

結花子真的還相信高瀨嗎?真的如他所說「相信我,還憧憬著幸福的未來」嗎?

倘若果真如此,那她為什麼還會對寺尾講出如此衝動的話?——「不過,用不了多久,你也會不愛我,愛的是我手中的財產。」

結花子難道看透了高瀨的狡詐?而且,貝島也已經發現結花子與高瀨的偷情?

上田感到,現在事件的焦點集中在這兩點上。

可見,嫌疑者還是貝島和高瀨中的一個。(經認定寺尾的確不在現場,而且他也沒有出現要殺害結花子的緊迫動機)

第一種可能是,貝島得知結花子與高瀨私通,便殺死結花子,將屍體送到高瀨那裡;而且,也許是逆向思維,與其經過喬裝打扮從遠處的代理店裡托送屍體,以後冒著被發現的危險,還不如乾脆將寄件人寫上自己的名字,裝作被栽贓的受害人。

第二種可能是,結花子察覺出高瀨要拋棄她,高瀨便將她殺害了。關於狹山公園那起事件,真相也許不是高瀨說的那樣,本來就是他自己下手殺死醉漢的。結花子要向警方報案,他被逼無奈,便毒死結花子,將自己設為屍體的收件人。這還是一種苦肉計,為了將自己裝作受害者的模樣。

為了證明上述兩點,上田再次將有關者找來,仔細、反覆地了解情況。

貝島情人、26歲的女招待室井綾面對警員的詢問,泄露了這樣一件事:「——那天晚上貝島君真的住在我的公寓里。一直在我身邊啊!不過,早晨5點就起床,說到箱根打高爾夫球,我還覺得在公司里搞管理真累人。我真擔心他開車的時候睡著呢。——夫人的事?是啊!平時他就提心弔膽的呀!說我們兩人的事一旦敗露離婚的話,27億元就全泡湯了,說小心為妙,其實還是疏忽了。夫人有外遇?——是啊。那麼說起來,他說先下手為強,我們也要抓住對方的把柄,這才是上策,這也許就是指那件事吧……」

上田詢問「那件事」是指什麼事。

「大約半個多月之前……6月中旬的時候吧,有一封秘密偵探社的郵件寄到我的公寓里。因為事先他對我說起過,所以我沒有拆開就將它交給了貝島。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就應該送到公司里,所以我想貝島君是對誰進行私人性的調查吧。」

室井綾記得的偵探社名字是一家聞名日本全國的信用所,貝島的公司平時也經常委託他們對客戶進行調查,因此他們有業務關係。

這一類偵探社決不會主動向警方提供情況,但是,警員找上門來,暗示與殺人事件有密切關聯,他們才磨磨蹭蹭地說出貝島的委託和那份報告書的內容。

貝島是5月中旬委託偵探社調查結花子的品行,偵探社派人跟蹤了兩個星期,最後查明結花子與高瀨光治竟幽會三次。接著,貝島希望對高瀨光治進行調查。調查員經過秘密偵查,跟蹤了有一個星期時,發現高瀨與一名約摸二十七八歲、身材勻稱的女性一起進了新宿的商務旅館,以後才知道那名女性是院長秘書藤代英美,當然調查員偷偷潛入隔壁空著的旅館客房,非常成功地偷聽了兩人的談話。調查員因職業關係,知道近來旅館的牆壁大致都做得很薄,講話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報告書上這樣記載著:「再忍耐一段時間啊。再等三年,事情過後,我們就能在一起了。結花子與丈夫離婚也只是時間問題。她為了抓住丈夫有外遇的證據,甚至決定僱傭私立偵探。只要有證據,上法院也會贏的。」高瀨說。

英美有點醋意:「那女人如果離婚,你不就要和她結婚了?」

高瀨繼續說:「是暫時的。我想過了,她人我的戶籍以後,我騙她將土地出讓掉,我打算用那些錢建造醫院。她的財產大致都變成我的名義以後,我就以她的不貞為由提出離婚,順便再敲她一筆精神損失費。」

英美反問:「如果她沒有不貞行為呢?」

「找到合適的偵探社,無論什麼樣的證據都可偽造。現在的社會,各種各樣的生意都有人做;不過,一般沒有那種必要吧?我如果對她冷漠,她馬上又會去找別的男人。這個女人腰纏萬貫,但不和男人過性生活就沒法活下去。」高瀨說這話時帶點淫笑。

英美似乎打了高瀨一下,不高興地說:「如果是那樣的女人,總會是黏黏乎乎的。她會看出你的心思嗎?」

「沒關係。她迷上了我。一旦真心愛上了,就會什麼也看不見。你別吃醋,那女人比我大五歲,又肥又笨簡直像一頭豬。」

兩人發出淫笑聲,接著透過膠合板傳來一陣陣做愛的嬌喘聲。

警員帶回了報告書的複印件。這天晚上,上田帶著複印件拜訪了貝島的家。當他責問6月中旬有一封與此同樣的東西應該郵送到室井綾的公寓里時,貝島撫摸著突出的下顎,一副窘態承認了。

「你說你不認識一個叫高瀨的醫生,實際上你卻在調查他與你夫人的關係啊!」

「這……但是,我和高瀨從來沒有直接見面談判或爭吵過。」

「你為什麼要託人調查高瀨君?」

「這……妻子的舉止實在很古怪,我懷疑也許是有了情人,所以才委託信用所調查,果然不出所料;不過,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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