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重逢

「截至目前了解到的情況是,那個男人最初出現在翠的身邊,是今年1月10日。當時他在湖尻南邊一點的叫『麓館』的旅館裡住了三夜,頭一天抓住女服務員沒完沒了地問綠寶石飯店的小姐的情況。」

小田原警察署刑事科的股長烏田一生警部補一邊從西服的各個口袋裡將皺巴巴的廣告單和記事紙片掏出來擺在桌子上,一邊看著上邊寫的像是暗號般的文字說。要是將了解到的情況都記在筆記本上,到對各種情況進行比較或綜合研究時,就必須從筆記本上撕下來重新組合。烏田一向主張,不如當初就一件一件地分別記在零散的紙片上。但是,他隨便抓住一張什麼紙片就寫,寫完就隨便往口袋裡一塞,這正說明了他大大咧咧的性格。

然而,他根據那奇奇怪怪的紙片所作的報告,卻引起了坐在他對面的刑事科長佐佐木的認真聽取。科長知道,這個喜歡單獨行動,連集體運動項目都不願參加的部下,一旦對什麼線索進行追蹤,卻能發揮驚人的細心和執著精神。現在是3月17日早晨,正是等待縣警總部特別搜查班長來這裡召開全體搜查會議之前的緊張時刻。烏田接著說:

「『麓館』現在是一家不起眼兒的日本式旅館,是湖尻一帶最古老的旅館,從業員很多是老人兒,熟悉周圍的情況。而且,也許是事出偶然,那位客人住在二樓的一間能夠從窗戶看到綠寶石飯店的建築物的房間。他一有時間就像是在觀察飯店的情況。而且,大冷的天兒,他卻開著玻璃窗戶。」

「40多歲,說話是大阪腔吧?」

佐佐木重複著剛才聽到的話。這位刑事科長有肥胖的身材、胖圓臉、金魚眼、大耳朵,外表雖不甚英俊,但人品好,具備統率能力。

「他在旅客登記簿上寫的姓名是池上駒男,住址是大阪,職業是著述業。但不知著述什麼,也從沒聽說過這個著述家。反正這些都不可靠。」

「嗯,這個人,和第二天1月11日傍晚在綠寶石飯店的餐廳聽永原翠彈鋼琴,12日晚上又在酒吧和梅崎定男接觸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很大吧。」佐佐木說。

「我看沒錯。這兩個人的共同點很多,年齡相仿,都戴墨鏡,說話都是關西口音等。他對梅崎說,他在琵琶湖畔經營俱樂部,並報了他的姓,但梅崎沒記住。後來再找梅崎談話時,他說肯定不是池上這個姓。」

一個影子般的男子,悄悄地來到了永原翠和久米悠子的身邊……?

烏田的這種想法,最初產生在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早晨向被留在綠寶石飯店的梅崎定男了解情況的時候。

梅崎在向烏田談了約兩年半以前久米倫也煤氣中毒死亡事件和永原翠曾受到懷疑被調查的情況以後說過下面的話:「說到這兒,我覺得最近像是對什麼人提起過此事……」

烏田可沒放過這句話。當再次向只是朦朦朧朧記得此事的梅崎問及此事,叫他回憶一下的時候,他終於想起來了。他說以前到箱根來玩的時候,多半是1月12日夜裡吧,在飯店的酒吧,一個說話關西腔調的人相當執拗地詢問翠的情況。當時梅崎喝多了,無意中談到了久米倫也的死和翠的過去……

烏田聽了梅崎的這些話後,立刻回想起了事件發生後在永原家的會客室里翠的妹妹茜的談話;可當時烏田沒有將茜的談話和事件聯繫起來。——當時,茜思考了一會兒,回答烏田的提問說:「那是上星期五的事情吧……姐姐走在後山的路上……我在下邊的馬路上招呼過她。那時有一個男人緊跟在姐姐身後走著,我感到有點意外……因為在那條路上,平時幾乎沒有行人。……那個人戴著眼鏡,穿著很整齊……」

於是,烏田馬上指揮年輕的搜查員,對從1月10日前後到事件發生期間在湖尻一帶的旅館和飯店投宿的男性旅客進行徹底的調查。結果,查出了一個在「麓館」投宿的說話關西腔調的「著述家」。

「假定投宿『麓館』的著述家和梅崎定男談到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

佐佐木用手指托著雙下巴,用金魚眼詫異地看著烏田的記事紙片說。

「這傢伙對旅館、對梅崎都隱瞞了他的身份吧。他說他在琵琶湖畔經營俱樂部,有必要調查一下有沒有這樣一個人。」

「當然,已經調查過了。」烏田以輕蔑上司的口吻說。

「但是,沒有這個人。肯定是有人隱瞞自己的真面目,到處探聽翠的情況。」

烏田在和梅崎談話的當天下午去了東京,首先到四谷警察署詳細地了解了大前年10月發生的久米倫也死亡事故。確實是作為事故死亡處理的,但可以看出,久米的秘密情人永原翠當時受到了嚴格的調查。

接著,烏田給久米所屬的新劇劇團「加爾丹」打電話詢問了久米倫也的遺孀久米悠子現在的住所。

「在久米悠子周圍徘徊的那個人同和梅崎談話的人是否為同一個人,還不敢肯定。——不過,悠子身邊的影子,不像翠身邊的那個人那麼清晰……」烏田說。

「你是指將《食品學會》雜誌悄悄地放在了悠子住的偏房入口處的木架上那件事吧。」佐佐木努了努嘴說。

「開始我也沒在意,以為不過是悠子在整理久米的遺物時發現了一本他的專業以外的雜誌罷了。但仔細一看,那本雜誌是今年4月號的,實際上是從2月下旬到3月下旬發售的,不可能是兩年多以前去世的久米的遺物。」

烏田的第六感官對此產生了興趣,於是繼續問下去。當時悠子含著眼淚這樣回答:

「……那是3月5日的傍晚,我在院子里燒廢紙,回到屋裡來的時候,發現這本雜誌放在入口的木架子。可是,又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我就覺得是我丈夫顯靈送來的,因而珍藏了起來。」

烏田談了這些以後,接著說道:「可是,現在我在考慮,這位遺孀為什麼對我說這種話呢……?」

想來,她的動機不外是以下二者之一:第一種是,悠子說的是事實,她的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第二種是,她出於某種意圖和打算,對刑警說了瞎話。

假定是後者的話,那悠子看起來很文靜,實際上卻很複雜了。

「……可是,不論怎麼說,悠子不在作案現場這一事實是不容置疑的。到她每周二、五去上班的鎌倉的出版美術書籍的小出版社去調查的結果,有包括社長在內的三個人提供證言說,3月8日星期二那天,她和往常一樣,工作到6點,她離社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6點15分了。提供證言的人的態度沒什麼不自然,我覺得是可信的。從而,不得不放棄對悠子直接參与殺害永原翠的懷疑。」

「嗯……」

「但是,在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烏田一邊用一隻手把桌子上的記錄紙片攥成一團塞進口袋,一邊很隨便地繼續說道。他的臉上泛起了很少見的對事件本能地感到濃厚興趣的舒暢的笑容。而且,很奇怪的是,在他做搜查報告並敞開思想談論自己的思考過程時,聽報告的人,總是佐佐木一個人。

「我聽了梅崎的談話以後,就去四谷警察署詳細了解了兩年半以前發生的事件。接著,去了解久米的遺孀的住址並會見了她。1月12日在飯店的酒吧和梅崎接觸的那個男人,向梅崎了解了久米倫也的死亡情況,用他自己的方法調查了事件的詳情,不久,他大概也坐橫須賀線電車去北鎌倉了。他為什麼這樣做呢?……至少有一個理由是,最初他不了解翠的過去,也不了解悠子和過去的事件的關係。否則,他不會冒著眼睜睜地留下線索的危險,纏住梅崎去了解翠過去的情況。」

「但是,你說那個人走和你同樣的路線,沒有證據吧?」

「當然沒有證據,不,是最初沒有證據。第一,他不可能去四谷警察署要求看過去的事件的記錄。關於久米倫也死亡的情況,要麼他又用別的方法進行了調查,要麼對梅崎定男談的情況感到了滿足。可是,假如他希望見到久米悠子的話——這只是一種假定——他採取的什麼方法呢……?」

「可能和你想的一樣吧。首先問以前她住過的公寓,要是已經從公寓搬走了,他要麼去區政府查居民登記表看她搬遷的新地址,要麼去找她的熟人去了解……」

佐佐木的口吻,與其說他是自己這樣想,不如說是想聽聽烏田的意見。

「是這樣。因此,我又打電話問了一下……」

「給誰打電話?」

「給『加爾丹』劇團服裝部的佐伯女士。悠子說佐伯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學……我曾給劇團辦公室打過一次電話詢問久米的遺孀現在的住址,一會兒佐伯來接電話,很懇切客氣地告訴了我。她說話的聲音,就像是唱歌一般,可以想像她一定是個美人兒……」

「你又給她打電話問什麼了?」

「我問她最近有沒有人像我一樣問過久米悠子現在的住所。」

「她怎麼回答的?」

「她說,有,還有一個人在3月4日星期五晚9時左右打電話問過久米悠子的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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