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抓住的手 第二節

月亮被雲遮著,顯得朦朧。在溫泉小鎮中央的大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立著一盞街燈。在燈光照耀下,擁擠的旅館和禮品店招牌看起來像是在空中連成一線,一直延續到道路的遠方。

也許是因為夜色還早,路上仍有行人。在這個平時只能嗅到老人氣息的溫泉小鎮里,意外地混雜著一些年輕人,他們也是為了看電影演員而來的吧!

姑媽和她女兒住的旅館位於一條旅舍林立的街上,是建築物最密集的地段。不知道那家旅館是什麼年代修建的,周圍都已經被高高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徹底遮擋了,唯獨這一小棟老舊的旅館依然存在。

我打量了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以後,便離開大街,沿著旅館的牆向裡面走。姑媽她們住的旅館和隔壁旅館之間的空隙,仍然停著小貨車。小貨車把牆壁之間的空間填得滿滿的,使得牆和車輛之間隔得十分窄。我側著身子走過去,一隻手提著的工具箱也剛好可以通過,那工具箱可是從內山那裡借來的。

白天從姑媽房間窗戶看到的那塊巨石,在黑暗中變成了一團更黑的暗影。多虧那顆石頭的位置,我很容易就判斷出旁邊的窗戶後面,就是姑媽和表妹的房間。

房內沒亮燈,姑媽和表妹大概不在房間里吧!白天姑媽對我說過,晚上她們兩人要一起去看人拍電影。

我來到目標的窗戶前方,把手中的工具箱擱在地上。

我開始回憶白天所看到的。姑媽她們房間的窗戶下面有個小壁櫥,裡面應該有個手提包,裝了一條項鏈和放有現金的信封。如果我能把它弄到手的話,就可以在工廠生產自己設計的手錶了。

房門上了鎖,對於我這種完全不懂開鎖的人,是不可能進得去的。可是在這面薄薄的牆壁上挖個洞,然後悄悄地把牆壁另一邊的寶物拿出來,卻不是那麼困難的事。

我雙膝跪地,打開工具箱,撥開螺絲起子組和鉗子等,從裡面拿起了電動鑽孔機。電鑽的形狀像一把手槍,在相當於扳機的位置上,有一個轉動鑽頭的電源開關。

我右手拿著電鑽,隔著牆開始尋找壁櫥所在的位置。

我的腦海中在描繪著白天看到的房間模樣,壁櫥在窗戶下方,寬度和窗戶差不多,高度大約離榻榻米四十公分,姑媽就把手提包放在裡面的右下角。也就是說,從牆外看的話,窗框左下角往下約四十公分的地方,就是手提包所在的位置,只要在那裡打個洞就行了。

我抬頭看了看窗戶,想確認窗戶是不是可以打開。姑媽好像在出門前已經把門、窗關得死死的,而且還上了鎖,裡面的格子窗也拉上了。從外面看起來,窗戶的位置有建築物的地基那麼高,而窗戶下緣剛好對著我的胸口。我從那裡開始往下量四十公分左右,跪著的時候鼻子對著的地方剛好就是要鑽的位置。

用鑽頭抵住牆壁,然後用食指按下電鑽的電源後,充電電池讓馬達飛快地轉動起來。如果把電源開到最大的話應該可以很快完成,但那樣做聲音太大了,所以我不得不控制鑽頭轉動的速度。

也許是牆壁很老舊的關係,鑽頭很容易就鑽了進去,感覺就像往豆腐里釘釘子一樣。

鑽了一個孔以後,緊接著又在旁邊鑽第二個孔,每鑽一個孔都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樣重複鑽了十分鐘左右,牆壁上就形成了一個由小孔組成的圓圈。

最後,我拿出口袋裡的小刀,把鑽好的小孔連接起來。最先以為要一點一點地鑿,可是出乎意料地,刀刃運行得非常順暢。

不一會兒,這項工作就完成了,牆壁出現了一個直徑約十五公分的圓形切口,周圍十分昏暗,但用手摸就應該可以摸到。我輕輕一推,感覺到那塊被切下來的圓形牆壁往裡面移,原來這麼輕而易舉就能把洞鑿開了,我在心裡感謝旅館那老朽的牆壁。

我用食指在圓形的中心往內推,那塊牆壁順利地往裡面滑動了五公分左右以後,指尖的觸覺突然消失了,牆那頭傳來了小石塊掉在地上的聲音。

窗框左下角往下四十公分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洞,我用一種奇妙的心情迎接這瞬間的到來。黑暗的洞孔之後,就是姑媽和表妹在出門前封得死死的密閉房間,但現在兩個被分隔的空間因為一個洞而連接起來,空氣可以從一邊流到另一邊。也就是說,牆壁的那一頭已經不再是房間的「裡面」,而成了「外面」的一部分了。

我環顧四周,街上一排排的街燈和店鋪,招牌的燈光朦朧地照亮夜空,但小貨車卻成了一道很好的屏風,從街上看不到我的身影,似乎沒有必要擔心被人發現。

我穿著短袖上衣,因此把手伸進洞里時,省去了挽起袖子的麻煩。我將左手伸了進去,洞的大小恰好可以容納一個握住寶物的拳頭出入。左手沿著洞的邊緣順利通過,我成功地從外面把手伸進房間的小壁櫥了。

可能是因為打洞時是以眼睛測量距離,所以好像有些偏差,手提包並不在我的手邊。我的左手在牆的那一面搜索著,為了保持身體平衡,我雙膝跪地,右手的手掌也貼在牆壁上支撐著。就算有點偏差,但手提包應該就在附近。

壁櫥內的空氣冰冷,在我無法窺見的牆壁另一面,我的指尖觸摸到某種東西,摸起來的感覺好像就是我要尋找的那個手提包。由於洞太小,沒辦法連手提包也一起拿出來,所以我必須打開它,然後取出項鏈和信封。

這時,我的左手腕好像勾住了什麼東西,有輕微的壓迫感,可以感覺到有樣東西懸掛在手腕上。

我想起了那隻樣本手錶還戴在手上,可能是手錶錶帶勾住了手提包上的金屬扣之類的東西吧!我試著隔著牆壁甩了甩手,想把它弄下來。

手腕上的重量消失了,我鬆了一口氣,但隨即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

我弄掉的是戴在手腕上的手錶,牆壁那端傳來物體輕輕落地的聲音,那是我的手錶撞擊壁櫥里鋪著的木板而發出來的。

我差點叫了出來。深呼吸,不要緊,不要驚慌,只要摸到那隻表,把它拿回來就沒事了。

我使勁地把手往內伸,幾乎連肩膀都塞了進去。我閎上眼睛,集中精神找著那隻表。由於肩膀都進了洞里,所以我的半邊臉也貼到牆上,古老牆壁的塵土氣味都被我吸進肺里。

我的左手在牆壁那邊舞動,不停地在壁櫥底部的木板上搜尋。手指和手掌上只留下木板的粗糙質感,過了一會兒,我的手碰到一樣不可思議的東西。

最初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覺得軟軟的,很暖和。接下來的那一瞬間,我感覺到隔著牆壁,有個不應該在的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猛地抓住那東西,從洞里抽出了左手。

在短短一瞬間,月亮從遼蔽的雲中探了一下頭,白色月光灑在建築物之間的空隙。一隻胳膊被我的手從洞里拽了出來,懸掛在那裡,那手又白又細,無疑是一隻女人的手臂。

「啊——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那女人近乎悲號的叫聲從牆的另一邊傳了過來。驚惶失措的不只她一個,還包括我。

我的手沒有鬆開那隻手腕,懸在洞外的手開始不安分地扭動起來,我幾乎是無意識地用了全力去制止它,但女人的手腕仍然不停掙扎。

「聽著,別動!」

我隔著牆對那邊的人說。緊接著,不可思議地,某個想法像水滲入地下一樣在我的腦海里擴散開來: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我原以為姑媽和表妹都出去看人拍電影了,然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一定是她們當中的某個人留在房裡,而我卻愚蠢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是誰?」

牆那邊傳來女人驚恐的聲音,我想起剛才那一瞬間被月光照亮的白皙的手,覺得那應該是年輕女人的肌膚,所以現在我手上緊握著的應該不是姑媽的手,而且那聲音也不像姑媽。

我想起下午在走廊上碰見的表妹,她的面孔在我腦海中浮現。

「別出聲!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我打算怎麼樣呢?我……我也無計可施。牆壁上掙扎的手安靜了,在等待我的下一句話期間,四周一片寂靜。我們兩人都一下子安靜下來,等待著我繼續說下去——包括我自己。

「……不然的話,我就切掉你的手指頭!」

「你說真的嗎?」

「不信你試試。」

女人的手慌忙地想往回縮,我用雙手緊緊拉住它,由於力量懸殊,我阻止了女人的手消失在洞里。只要我不放手,她應該就只能把手伸在外面動不了。

「好痛!你放手!」

「不行,你忍著點!」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到,房裡除了表妹以外,姑媽可能也在。

「……屋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有啊,有好多人呢!」

「那為什麼沒有人過來?」

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所以我可以推測她在說謊,姑媽其實不在。可能她一個人出去了吧!

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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