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六節

孩子們在外面玩耍的聲音傳到了屋裡。向窗外望去,只見孩子們正用手團起地上的秘雪,互相打雪仗呢。從年齡來看,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小學生,但其中也有正在上幼兒園的小孩兒,還有中學生。這個兒童福利院和我以前上過的幼兒園很像。這裡有圍牆,有大門,有孩子們生活的建築,有廣場和玩具。

這些建築里有一間屋子,好像是學校辦公室的迷你化。屋裡擺放著三張書桌,窗戶旁邊放著一套略顯破舊的沙發,供來賓使用。我和仗助君並肩坐在沙發上。暖爐上放著水壺,水壺口靜靜地冒著熱氣。

有幾個小孩兒正在窗邊向屋裡張望。仗助君做出嚇唬人的動作,孩子們便一鬨而散。

「以前竟然沒注意到這裡有這樣一個地方。」

「不過,我們要找的地方恐怕並不是這裡……」

我們向廣場望去。那裡有被積雪覆蓋的「鞦韆」和「滑梯」,但我們並沒有發現「時鐘」。杜王町里有幾個公園裡同時具備這三樣東西,而這裡只具備兩個條件。與這裡相比,杜王町的那些公園更有可能是「敵人」記憶中的場所。

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員為我們端來茶杯,並向裡面注滿了茶。那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性。她在我們對面坐了下來,同我們閑談起來。談到今天的天氣,她說,由於大雪的緣故,院長還沒有從外面回來。我們編造了一個謊言,說學校給我們留的作業就是參觀學習兒童福利院,然後請她介紹了一下這間福利院的概要和歷史。

「孩子們都開玩笑地說你用不可思議的力量治好了那個小女孩的傷喲。」

那位女性職員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我和仗助君則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是我們剛才下車後,剛剛來到福利院後發生的事。一個在廣場上玩耍的小女孩不小心摔倒在地,雙手手心部在地面上擦傷了。那個小女孩擦傷雙手的地方是建築牆根突出的部分,那裡並沒有積雪覆蓋,凍得硬邦邦的地面突起出來,宛如一個製作蘿蔔泥用的擦子。因此,那個小女孩的雙手手心的皮膚被刮破,上面又是泥,又是血,慘不忍睹。就在小女孩不停哭泣,那位女性職員束手無策的時候,仗助君來到了她們身邊。他用兩隻大手捧起了小女孩的小手,下一瞬間,小女孩立刻停止了哭泣,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等到仗助君展開雙手的時候,小女孩手上的傷痕和難以忍耐的疼痛都消失得一乾二淨。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治療手段?難道你真的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嗎?」

我一邊聽著她的話,一邊向放在柜子上的小飾物瞥了一眼,那是一個懷抱嬰兒的陶制聖母像。此時,仗助君搖了搖頭。

「那本來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我是學校的保健委員,所以很熟悉這種治療。與此相比,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問你,是關於時鐘的事。」

「時鐘?」

「這傢伙非常喜歡時鐘,不停地拍攝車站和公園裡的時鐘照片。」

仗助君拍了拍我的肩膀。哎?要按照這種設定進行下去嗎?我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嗯,我一看到時鐘就覺得異常興奮。怎麼說呢,我能夠從時鐘的長指針和短指針中感受到一種浪漫,覺得它們就像一對戀人一樣。一個在不停追趕,一個被不停追趕。對了,這個廣場好多年前是不是也有一個時鐘昵……」

這裡現在沒有時鐘,但也許以前有。如果是那樣的話,這裡也應該被列入「敵人」記憶的候補場所。可是,那位女性職員並沒有立刻明白我的意思。

「哈,這個我就搞不懂了。不,我指的不是你的興趣,而是這裡是否曾有時鐘……」

「最近被撤走了嗎?」

「我在這裡工作僅僅一年,以前的事情不是很清楚。」

「這裡有人知道嗎?」

房間里只有她一個大人。

「院長可能會知道,但正加我剛才所說,由於大雪的緣故,院長還沒有從外面回來。我去問問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你們在這裡等我五分鐘。」

當那位女性職員站起身來的時候,通往走廊里的拉門被拽開,一個小學高年級左右大小的少年走進屋內。

「喂,我想用一下剪刀,能借給我嗎?」

那個少年對女性職員的說話語氣就像在和家人說話一樣。女性職員取出名冊,寫上了少年的名字。她還詢問了那個少年從什麼時候借到什麼時候,做什麼用途,並把它們一一記了下來。恐怕是因為這裡還有不少很小的孩子,所以要小心注意刀類物品的使用。少年拿著剪刀走出房問,那位女性職員則說著「我馬上回來」後,也走出了房間。現在,這個好似辦公室的房間里便只剩下了我和仗助君兩個人。

房間里裝飾著孩子們畫的畫。據說,這間福利院生活著大約十五個孩子,他們都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而無法與自己的父母居住在一起。據說這樣的福利院在全國範圍內超過五百所。仗助君從沙發中站起身來,望向裝飾在柜子上的孩子們的畫,並向那個陶制的小聖母像伸出手去,用手指撥弄著聖母懷中的嬰兒,開口說道。

「據說這個孩子將水變成了葡萄酒,他會不會也是一個『替身使者』?」

剛才,在仗助君治療那個小女孩手上傷勢的時候,其他孩子們都圍在周圍,驚訝得睜大了眼睛。當然,治療小女孩傷口的是「替身」的能力。

仗助君的「替身」是一個中世紀時代的武士形象,名字叫做「瘋狂鑽石」 。他的力量很強大,足以破壞一切。如果被他的拳頭擊中,混凝土的牆壁也會在一瞬間化作粉末。而且。他還能修復受損的東西,可以在一瞬間治癒割傷或骨折。

破壞和再生是兩種互相對立的東西,為什麼能夠毫不矛盾地聚在一起呢?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也許仗助君本身也帶有這種兩面性。說起來,我的確覺得仗助君頗有些雙重人格的昧道。他總是給人一種平易近人的印象,但如果被人嘲笑他的髮型,他就會在一瞬間毫不留情地將嘲笑他的人痛打一頓。

不經意間,窗外擠滿了孩子們的臉孔。所有孩子都停止了打雪仗,全都帶著好奇的表情向屋裡張望。他們的目光主要都集中在仗助君的頭髮上。我很擔心,害怕小孩子用手指著他的頭髮說好奇怪啊。仗助君則扮出一副怪相,哇地一聲大叫,嚇唬著孩子們。孩子們全都笑著從窗邊跑來了。

房門打開,剛才那位年輕的女性職員回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關於時鐘,我還是沒有弄清楚,我無法與在這裡工作過很長時間的人取得聯繫……」

「那就沒辦法了。」

我和仗助君互相望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決定回去。還是應該將搜尋的注意力放在杜王町里的公園上。從事件發生後,時間逐漸流逝,我們都覺得罪犯彷彿離我們越來越遠,但我們還是束手無策。

我們向那位女性職員道謝後,便開始道別。這時,房門打開,剛才那個借剪刀的少年走了進來。

「用完了?」

「嗯。」

那位女性職員從少年手中接過剪刀,然後在名冊上蓋了印章,那個印章應該是用來表明借用已返還的。那個少年走出房間後,仗助君用食指撓著臉頰,開口問道:

「我說,只是借一把剪刀,你是不是太小心了,有必要特意為此做一本名冊嗎?」

那位女性職員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

「這所設施比較特殊,據說以前有一個孩子用剪刀刺傷了自己的雙臂。」

打雪仗好像又重新開始了,外面傳來了孩子們喧鬧的聲音。房間里則充滿了沉默。她臉上露出自責的表情,彷彿說了不應該對來客說的話。

「……你剛才說什麼?」

仗助君重新問道。

「你剛才是不是說,用剪刀刺傷雙臂?」

他的母親就是因為被植入這種記憶,才用剪刀刺傷雙臂的。而根據岸邊露伴的推測,那種記憶正是出自「敵人」曾經體驗過的經歷。

「在福利院里,以前有小孩子做過這種事嗎?」

仗助君繼續逼問,那位女性職員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不住向後退去。

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打聽出來。由於規定不能將孩子們的事情告訴給不相干的人,那位女性職員並沒有說得很詳細。不久,這所設施的院長——一位中年女性終於從外面回來了。

「這裡以前有沒有一個遇到過交通事故的少年?那個少年是不是用剪刀刺傷了自己的雙臂?」

我向福利院的院長詢問道,院長則立刻換了一副表情。

「你們是葡萄丘高中的學生吧?你們是琢馬的朋友?」

院長口中說出了蓮見琢馬這個名字。我們本來還想問一些關於他的事情,但院長只肯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和年齡。

不過,她告訴了我們關於「時鐘」的事。廣場上以前好像的確有一個「時鐘」,但在七年前,「時鐘」發生嚴重老化,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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