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香味

「你困了嗎?小漂。」

「……不會。」

高千如此詢問,但神色凝重、陷入了沉默的漂撇學長並未望向她,只是搖了搖頭。

「假如困了就去睡吧!今天已經累了一天,不必強忍疲勞陪我推理。」

「不是啦!對,我是累斃了,但並不想睡,只是在思索而已。」

「思索什麼?」

「喂喂喂,高千,點火的人可是你耶!我在想,不是為了偷情,也不是為了偷拍,那造訪這座別墅的目的會是什麼?」

起先學長對於反覆成立、推翻假設的高千頗為不敢領教,但不知不覺間,連他自己也完全沉浸於這個謎題之中。雖然他仍不住地喝啤酒,卻時而皺眉,埋頭深思。

「自家人和外人一同造訪這座別墅,而自家人為了不讓外人發現二樓的房間里藏了裝有啤酒的冰箱,便將外人留在一樓,直到來訪目的達成——這部分我們已經理清,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問題在於來訪目的是什麼?換個說法,在這種空蕩蕩的別墅里能幹什麼?還有,為何不能讓外人得知啤酒的存在?」

「我突然想到,」漂撇學長的表情實在太過認真且悲壯,令我不由得萌生憐憫之心,便開口說道:「來訪目的是不是短時間就能解決的事?」

「短時間?」

「首先,就像我們多次提及一樣,這屋子空無一物;正因為空無一物,所以不適合長時間逗留。既然自家人與外人都是以這個事實為前提而造訪這裡,那他們的目的必然是短時間內便能完成的事。」

「嗯。」

「再者是啤酒的問題。自家人有信心能在外人來訪期間瞞住他的眼,可見來訪目的必是短時間內即可達成;不然,若是長時間逗留,比方過夜的話,難保他不會突然興起到二樓一探的念頭。」

「有道理。可是,匠仔,假如是這樣,這張床又該作何解釋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搞不好跟來訪目的根本無關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一張床擱在這兒,看起來就是別有含義,讓人不得不揣測。我也知道或許根本沒關係,但是在很難說服自己啊!」

由於空腹灌酒之故,我的腦袋已開始天旋地轉。高千與小兔還頗有節制,沒喝過頭;但我和漂撇學長素來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豈有分寸?一覺得口裡和手上少了東西,便立刻伸手重新取酒。

光禿禿的地板上擱著大量空罐,猶如戰死的士兵一樣;細數之下,有二十一罐。不過連同我自己在內,早已沒人搞得清楚誰喝了幾罐;二十一這個數字亦是方才清點之下暫得的結果,現在空罐仍然不斷地被『製造』出來。

可怕的是,漂撇學長居然還定時將紙箱中的未冷藏啤酒補充至冰箱中的空位。他到底要喝多少?說不定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將這一箱二十四罐、四箱共計九十六罐(剛才數過了)的啤酒全數喝完才回去。

這話聽來誇張,但套在漂撇學長身上,卻是不無可能。畢竟他早有先例,看來還是做好心理準備為宜。

唉!嘴上一面嘀咕,卻又奉陪到底的我也是大有問題。

「我突然想到一個假設,」我雖然心懷顧忌,還是啪一聲地又打開了罐啤酒,真傷腦筋。「不知道可不可行?」

「什麼?有假設就快點說,別賣關子。」

「我這個想法呢,是以來訪目的與床鋪有關為前提。」

「哦!很好啊!很積極!」

積極?何謂積極的假設?或許是指不管三七二十一、將眼前的現象串聯起來思考而得的假設吧!

「也許短時間便能達成的目的不在床鋪本身,而是在於睡在床鋪上的人。」

「啊?」學長打開啤酒是,泡沫往臉上飛濺,令他皺起眉頭。「什麼?匠仔,你說什麼?睡在床上的人?什麼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當時有人睡在床上。當然,我們來時床鋪上沒人,也沒有使用過的痕迹,所以那個人還沒來到這座別墅睡覺。」

「慢著,來這座別墅睡覺?這句話是字面上的意思嗎?不是男女睡在一起,而是補充睡眠之意?」

「對,因為我認為應該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又不能辦事,也只能悶頭大睡了。」

「那人並不是因為沒事可幹才悶頭大睡的。學長又說這種難懂的笑話了。」

「白痴,你說的話才難懂咧!就算不是,又誰會特意跑到這座深山裡來,睡在一個連傢具也沒有的空別墅里?有什麼意義?」

「我的說法似乎不太恰當。那個人不是自願來這裡睡覺的,而是來此之前就已經被迫陷入睡眠狀態——」

「被迫陷入睡眠狀態?」漂撇學長皺起眉頭、抓著腦袋,彷彿後悔自己沒帶條毛巾來洗澡。「什麼意思啊?被迫睡著,是指被下了安眠藥之類的?」

「對,沒錯。」

「聽起來還挺懸疑的。」

「然後被搬來這座別墅。」

「被搬來……?」

「啊,我懂了!」抱著枕頭昏昏欲睡的小兔突然睜大了眼睛。「是小孩,對吧?匠仔。」

「咦?小孩?」

「你看,」小兔對一臉訝異的漂撇學長展示她抱在懷裡的枕頭。「這上面印著卡通動物圖案,對吧?床單也一樣。因為這張床是要給小孩用的,才會選擇這種卡通周邊產品。」

「也有人一把年紀了,還是埋首於迪士尼周邊產品中啊!」看來學長周遭似乎又這樣的人。而且不太討人喜歡;只見他狠狠地哼了一聲。「算了,假設這張床是給小孩用的,那個小孩為何會被迷昏並送到這裡來?」

「簡單地說,就是綁票啦!」

「綁……」這般危險的字眼竟是出自於小兔的悠哉口吻,令學長相當驚訝;他原先懶洋洋地躺在地上,現在卻猶如踩中捕鼠器的老鼠一般猛然躍起。「綁票?」

「也就是說……」高千將腳鬆開,往前伸直,盤起手臂並歪著頭說道:「綁架犯利用這個別墅來交付肉票——匠仔,這就是你的意見?」

「可以這麼說。歹徒綁架小孩,勒索贖金,接著利用這座剛落成、尚未啟用的別墅來作為交付肉票的場所。當然,這座別墅不是犯人的,是和此案毫無關係的第三者所以。歹徒將小孩安置在他事先準備好的床鋪上,並聯絡父母:」你的孩子在R高原某處的別墅里。「父母大為緊張,要求這座別墅的主人出面協助;待他們一同前來此地後,便發現了睡著的小孩。」

「可是,啤酒要怎麼解釋?」小兔交互打量枕頭上的卡通動物與我,宛如試圖找出共同點一般。「如果要代入剛才的公式里,那個自家人就是被要求協助的別墅主人,而外人就是孩子被綁的父母——對吧?」

「是啊,沒錯。」

「那別墅主人為何不願讓小孩的父母發現啤酒的存在?理由是什麼?還有,這些啤酒是幹嘛用的?」

「問題就在這裡。假如要採用交付肉票說,啤酒的問題就會變得更加複雜;因為別墅主人斷不會事先將冰箱搬到二樓去。」

「咦?為什麼?為什麼?說不定他在陪同小孩的父母前來之前,已經先名人把冰箱藏起來啦!或許他有不願讓人看見的理由。」

「這是不可能的。若是父母在歹徒的指示之下,果真在這裡尋獲了小孩,警方一定會徹底調查這座別墅有無歹徒留下的物品。」

「啊……對喔!」

「裝有啤酒的冰箱一旦被警察發現,消息必然會傳入小孩父母耳中。因此,倘若屋主事先遣人隱藏,應該不會移到二樓,而是會搬到其他地方去。這代表——」

「這代表?」

「裝有啤酒的冰箱一開始就是放在這個房間的衣櫃里,並非當時才突然轉移過來的。至少從邏輯上判斷,屋主顧忌的顯然不是小孩的父母。當然,即使兩件事無關,冰櫃依舊是被刻意隱藏起來的,錯不了。」

「你是說……隱藏冰箱是別的理由,或者該說顧忌的對象另有其人?」

「對。若是這種情況,代表這些啤酒與綁架案完全無關;別墅主人被捲入突發事件,使得苦心隱藏的啤酒被迫曝光,可以說是殃及池魚。」

「不,慢著,不見得。」漂撇學長從冷凍櫃里拿出新酒杯,似乎打算借用冰涼的新酒杯振作精神。「床鋪沒被用過,代表綁架犯還未帶小孩過來;既然沒帶小孩來,自然也尚未聯絡小孩的父母,所以別墅主人也還不知道自己的別墅會被用來幹嘛。要是知道了,別墅主人可以在陪同父母來之前遣人將冰箱搬出去。」

「對,沒錯。不過對我們而言,狀況是一樣的啊!因為冰箱現在就放在這個房間里,即使別墅主人是顧忌某人而藏在這裡,理由和綁票已經沒有任何關聯。」

「搞什麼啊!喂,你拉拉雜雜說了那麼多,結論就是床鋪和啤酒無關?」

「對啊!所以我一開始只說造訪別墅的目的或許和床鋪有關,可沒說和床鋪及啤酒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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