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十萬朱顏十萬血 第七章 雲霞爭變,儘是血脈朱顏

瓊肜又和往日一樣,偷溜去想跟哥哥並肩作戰,中途被他撞見,還以為是特地回來抓她。不過等緩過神來,天真的小妹妹也覺出事情有些異常。朝夕相處她自然知道,面前這位堂主哥哥,多少回出生入死都幾乎面不改色,但這回臉色卻異常的蒼白,神情沮喪,口裡氣喘吁吁,身上盔歪甲斜,狼狽不堪。

「鬼靈淵異變,快跟我回去報信!」

在這大難來臨之際,那些沒什麼法術的戰士,這時也各自握緊手中的武器,心情忐忑地等待即將到來的攻擊。這樣時刻,面對著眼前這樣前所未有的詭異天地,除了少數悍勇莽撞到沒心沒肺的猛獸妖靈,幾乎所有法力低微的戰士都知道,在這樣超越常理的詭變之前,自己很可能連還手的機會都等不到。之後的事實證明,他們是對的。

區區數百里距離,轉瞬即至。但就在他們就差幾步奔入四瀆連營中時,這天地之間已是風雲突變!

說起來,知事至今,多少迴風雲變色,天地異象,其實也只不過是置身之地方圓十里百里之間的異常。目力不及,便謂天地劇變乾坤倒轉。但這回不一樣,那煙波萬里無邊無涯的南海大洋,忽然間彷彿整個海洋和穹廬全都移轉,宇宙鴻蒙顛倒了模樣,晝夜轉移,日月輪換,以往熟悉的世界突然變幻成陌生的模樣。原本光線清白的清晨,忽然間變成了陰森的黑夜;原本旭日初升染出的半天麗霞,突然幻成漫天的流火,如炭爐傾泄,烈焰四射,襯上漆黑的背景,顯得格外的兇惡。那東天初升的太陽早已隱去,西邊殘留的月牙也不見蹤影,只留下無邊的火霾與黑暗。

於是,當他全神貫注靜穆之際,那天外煙焰橫流陰雲四合的浩渺蒼穹中,忽然響起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嘆道:「唉,早知此處天地間英雄人物,唯你我二人而已!」

只不過片刻功夫,這黑空、詭霞、凶焰、禍水,已不動聲色地將半個世界吞下。違反常理地靜寂之中,只有一聲放肆的大笑忽從那海淵前響出。越過煙濤火浪,越響越大,越升越高,最終呼嘯成一串滾滾的風雷,震撼乾坤,搖動雲空。

到這時候,已不用醒言詳細稟告,那些四瀆的南海君臣便知道發生何事。雖然不清楚細節,面對這異象,眾人全都明白了基本的事實:四瀆老龍君千方百計不惜動用刀兵抑制的深淵惡魔淆紊,已經再次降臨人世!

天地異變之後明白這點,各種各樣的防禦便被緊急建立。神力廣大的海神靈將們各自施展壓箱底的神術,廣布防禦,風關,雪障,木砦,光幔,極盡所能將自己附近法力低微的戰友保護在內。當然,這時醒言跟大家一樣運用起本門的護身法術「旭耀煊華訣」,形成一道透明的光膜,如清水般蕩漾在那些上清子弟、玄族妖靈之上,協助他們抵禦即將到來的未知攻擊。

不過,天劫來臨之時,神怒群礁外這些戰士這麼主動地死去,暫時卻還有些冤枉。出乎眾人的意料,這些從天外飛來隕落如雨的巨石,第一回攻擊的目標並不是這些仇敵戰士,而是那片昨天剛剛浮出水面的南海龍族宮殿群。火雲黑空之下,呼嘯而來的隕星雨點般落在樓閣連綿的白玉宮殿中,就好像沉重的鐵鎚一下子砸在精美而脆弱的玉器上,這些美輪美奐的南海宮廷瞬間如同蛋殼般碎裂。費了千百年時間從四海之內不斷搜集堆砌的珍奇玉石,不到片刻功夫就被砸成破碎的渣滓,其中更流出殷紅的鮮血!

於是這千百條身形偉巨的猛龍,從穹宇深處升起,如先前流星雨一般,密集著陣形,張牙舞爪,帶著前所未知的死亡氣息,朝這位孤身在外只顧防守的少年飛來!

於是,就好像火燒山林,風襲沙漠,當這些奮力飛起的武器神華與隕石流星一相交接,這火熱而黑暗的雲天下便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鳴,如許多將士的期待,那天上不少巨大的隕石被擊得粉碎,無數的礦石帶著火光如撲火飛蛾般落下,被他們輕易抵擋。

只是,頭頂上這些不知什麼力量驅動、也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隕石星群實在太過密集,即使部分被擊碎,其他都還落在下方的軍陣中。到了這種時候,哪怕是再驍勇的戰士,也沒了分毫列陣抵抗的心思:許多心膽俱失卻還算敏捷的戰士在那隕星落到頭頂之前,立即潛入海中,希望能逃過一劫。只是,這樣算盤竟也打錯;不知何時,那海水已經熱得超過身體能夠承受的限度,對大多數諳熟水性的戰士而言,在潛到冰涼海水的深度之前,身軀早會被煮熟!

見得這樣情景,雖然隕石沒落到自己頭上,龍域附近這些嚴陣以待的將帥士兵個個心驚,不知如果這樣的攻擊再度打來,落到自己頭上,還能不能有機會逃過性命。

此時此刻,即使撞見瓊肜,醒言也只說了一句,便將恰巧入懷的小少女環臂抱住,策動胯下驌驦風神馬急急朝北邊的四瀆大營奔去。在他身後,那些妖兵神將也如風捲殘雲一般半雲半霧朝北面潰回。

這聲音,乍聽洪亮渾厚,悠久綿長,但細細回味時卻猛覺陰風颯颯,刺耳無比!而當這話音在雲空間落定,剎那之後便見那天邊雲焰流動,頃刻攪成一個巨大的漩渦。這陰雲流火攪成的漩渦,黑紅相間,涇渭分明,形色前所未見,從海上仰望看去,就如同傳說中魔王的鬼臉!

在這樣流光耀彩的「海景」之中,張醒言此時心無旁騖,只顧順心隨意,神出陰陽變化之間,思入有為無為之際,將自己迄今所有感悟到的本事發揮到極致,保護著這些與自己並肩作戰多時的戰友尊長不受荼毒。於是,不知不覺里,這片已是火焰沸騰的海面上出現這樣的奇景:如同沙漠里一片綠洲,烈焰飛騰的海水火場中,鋪展開一塊廣闊浩大的明色光膜,方圓數十里,光潤滑潔,如水波般清澄明澈,隨風起伏。蘊含著無邊活力的水色光膜之下,又隱藏著無數的生靈,隱隱綽綽,盡皆看不清面目;平滑的光膜上,只有一位面目清俊的少年突兀其中,於漫天的風火煙光中抱劍閉目,不動聲色,彷彿一位正在靜室打坐的道子。

於是,在這些人中大部分又被逼回熱霧騰騰的海面。一時間,在那雷霆萬鈞的天外隕石面前,這南海、四瀆,還有玄靈的將士彷彿都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不過,當這輪攻擊過後,雖然傷亡慘重,但云中君他們仍能從這慘況中迅速總結出幾點經驗。一是這樣閃耀著奇異紅光的隕星極難擊毀,就如剛才那輪抵禦,幾乎已耗盡了己方几乎全部的神力,卻仍只擊碎不到百來個隕石。這麼看來,要從這幾乎無可抵擋的隕星流雨中逃過一劫,只剩下兩個辦法。一個方法是努力閃避,避免巨石直接砸中自己,這樣最多就是被流火濺燙灼傷,並無大礙;但這一點顯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剩下一個方法便是,躲到那張醒言發起的光明護膜之下!

兵者,兇器也;戰者,危事也。兵戰之地,立屍之所。

也不知方圓數里的光膜中蘊含著什麼神奇的力量,無論多麼兇猛迅速的隕石,碰到這層光膜之上也如同雪沃熱湯,無數迅猛的隕星轉瞬煙消雲散,只在清亮明透的光膜上撞成無數美麗的煙花,爆發出的能量只不過讓光膜盪起無數地波動,如春水漣漪一樣。

危急時刻,見得這樣,也不用多說,頓時大部分將士便朝那片神奇的光盾下聚集;而醒言雖然不明白自己法術為什麼會有這樣效用,也立即極盡所能,將體內那股修鍊多時的「太華流水」驅動得如江河流轉,澎湃綿長,儘力將那旭耀煊華訣生成的光盾向八方延展,庇護更多的生靈。

忐忑的心情沒持續多久,那檢驗的機會馬上到來。一輪攻擊剛過,又是故伎重演,無數的隕星從天而落。好似燒紅的炭石,飛蝗一般朝醒言這邊軍陣砸來。不過這一回,雖然流星依然迅猛,但有了剛才前車之鑒,醒言他們總算有了些預警反應。在這幾乎旋踵而至的攻擊中,醒言身邊的軍陣中飛起無數的光華,不論飛劍飛叉,還是聲勢煊赫的法術神光,全都飛串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張密集的大網,希圖阻止那無堅不摧的隕星落下。

於是,當那第三次流星火雨鋪天蓋而來之時,和剛才一樣,竟也只在那片雲光水波一般蕩漾的光膜上綻放成無數的焰火,褪去兇殘的顏色,變成五彩繽紛的煙花,將海域照耀得五彩斑斕,卻沒造成任何傷亡!

其實,發生這許多變化,也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當詭境降臨,面對那蔓延而至的海焰,南海龍域這些人剛剛來得及擺出防禦的姿勢,那第一輪真正的攻擊便接踵而至。伴隨著遠方那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放肆笑聲,眾人頭頂那有如黑炭熱火的詭秘雲空中,忽然飛來無數巨大的隕石,燃著熊熊的烈焰,帶著尖利的嘯音,如雨點般落下。恐怖的天外石雨,言語難以描述;只知道身臨其境中時,眼見那許多大如山丘小如磨盤的黑紅隕石像暴風驟雨般密集落來之時,就好像天下繁星一齊隕落,想將這世界轉瞬砸沒——面對這樣可怖的情景,許多往日廝殺肉搏悍勇無比的水族、妖族戰士,還沒等隕石真正砸到,肝膽便被嚇破,如同麵粉口袋般軟塌倒下,屍體沉入已漸滾燙的海水中。

原來,就在剛才那天劫一般地攻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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