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神戈鬼電舞天南 第二十一章 視我草和芥,報之血與火

等孟章、龍靈二人出了冰晶洞,將洞口封上後便一同趕往鎮海殿。

這時節,距上回和無支祁那場兇險大戰已有七八天。在這些天里,醒言不僅自身太華道力迅疾恢複,還受到四瀆龍君的重用;老龍君不僅讓他統領原來玄靈妖族各部,還將陽澄、曲阿、巴陵、彭澤四湖的湖兵撥給醒言調度。因此現在跟在醒言身後一同征戰的各部首領,不僅有原來的妖族長老坤象等人,還加上陽澄湖令應劭、曲阿湖主伯奇、巴陵湖神萊公、以及彭澤少主楚懷玉等四名力量強大的水神。

這兩條策略,首要一條便是鑒於張醒言曾經召喚出無數骸骨亡靈,難保四瀆一方沒跟燭幽鬼族私相勾結。這樣的話,他們便不能對東南鬼方掉以輕心。一席簡短對答中,孟章已經決定,在今後日子裡即使前線戰事再吃緊,也不能輕易將防守鬼域的鎮海浮城調離,以免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

也難怪孟章如臨大敵;現在他這狀態,真可以說是心裡有「鬼」了。這鬼,便是那現在的神之田當年的鬼靈淵。從他剛到手的四瀆檄文來看,鬼靈淵中那個瞞得很緊的秘密,很可能四瀆龍王已經洞悉;四瀆這回發兵征討南海,除去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提,最根本的一個原因,便是雲中君那個頑固不化的老古董試圖阻止孟章破解鬼靈淵中那個沉寂數千年的秘密。而這個秘密,一旦重見天日,眼前的朗朗乾坤定然天翻地覆。

在這種形勢下,素來傲慢自負的南海水侯立即體現出極為出色的決斷能力,沒有任何遲疑,立即判明形勢,決定求援。

除去這點關鍵,南海現在最需要做的,便是趕緊拋出一份反擊的檄文,並儘快找來強援。雖然說,打仗最終還是靠手底下見真章,但口頭上這些扯皮的事情仍不可輕忽。在遍傳戰書檄文的同時,也得跟那些友好力量說明唇寒齒亡的關係,許下豐厚承諾,爭取他們儘快發兵馳援。不可否認,經過前些天那兩場硬碰硬的大戰,特別是無支祁的戰死寒冰城的被俘,南海龍域的實力士氣都已經大大損傷;如果沒有強援,光憑一己之力覆亡很可能只是遲早間事。

只不過,雖然北海之神禺疆性情孤僻,行為邪惡,但他和南海那位子侄輩的孟章水侯卻極為投緣;因此當孟章考慮起求援對象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位風神叔伯禺疆。

一旦放下身段,孟章頭一個想到的便是統領北方大洋的龍神「禺疆」。

要在平常,這兩位南海之中最位高權重的二人,走路時自然要講究威風八面、儀態萬方,絕對不能輕易言笑;只不過現在不同,情勢正是緊迫,孟章龍靈一邊走路一邊抓緊商量時局對策,等到達鎮海殿晶瑩寬闊的白玉階時,這主臣二人已琢磨出兩條重要策略。

當然,作為四海龍族中最著名的凶神,即便化身風度翩翩的風神之時,禺疆所到之處仍是禍害無窮。當他化身人面鳥身,鼓起的大風便能傳播瘟疫;如果他颳起西北風,則即使是身具法力的神靈,若是神力低微些的,被風一刮仍然會神氣大傷。因此這禺疆颳起的西北風又稱「厲風」;厲風一出,真箇是諸神退讓!

醒言放眼望去,原本紀律嚴明的軍卒,此刻不等自己命令,竟自行移動;無論左翼右翼,竟幾乎同時朝前方那片詭譎莫測的海礁群中行去。等人群涌動之後,再留意打量一下他們臉上,便發現那些原本驍勇善戰的戰士臉上,這時候全都是如痴如醉,就如同剛喝了幾缸烈酒一樣!

也許,此時就連那位仗劍浮空的少年自己也不知道,正是他這一躍,從此便揭開波瀾壯闊的南海神之戰血與火的雄麗詩篇!!

本來,傳播出這樣謠言是為了詆毀敵軍勇將形象;誰知這些天里,這樣傳得沸沸揚揚的謠言卻適得其反,給南海諸部水靈起了相反作用。這些天來,南海中那些還有一戰之力的游兵散勇,一見到醒言旗號,則不管他身後兵力如何,帶了多少人神,他們腦子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哇咧!~原來對面那少年、就是用邪術殺死無支祁之人!!!」

「唉……」

經過最近五六天的磨鍊,本就聰穎博學的少年不知不覺中便有了幾分統帥氣象,諸般行軍指令井井有條;大軍一路行時,擔當斥候的海鷂魚靈如流水般放出去,海空兩路偵察有無敵情。而醒言本部軍陣,每隔百里便停下來等待這些斥候回報;只有當聽到前方絲毫沒有異像時,大軍才重新開拔,在深沉的夜色中朝西方無窮無盡的大洋次第進發。這樣小心行軍步步為營,正是醒言聽得龍君言明,說那旋龜一部已將雲陽洲團團圍住,只是急切間難以攻下;等醒言所在大軍一到,敵洲自然瓦解稱降。因此醒言此番便決定小心行軍,凡事以不出差錯為上。

是啊,這一切前後都宛如夢幻;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從自己殺死無支祁那一刻起完全不同。就如,那個驕傲的彭澤少主,當初和自己是如何的針鋒相對,雖然道同卻不相為謀;誰知,等自己為了給雪宜報仇,拼力打死那個惡神無支祁,兩天後這位驕傲的水神少主便找來門來,在自己面前不顧儀容的一場痛哭,還發誓以後要鞍前馬後聽他調度。原來,自己殺死的那個惡神,還是當年在四瀆神主爭奪戰中殺死彭澤老湖主叔度的兇手;這回彭澤傾盡全力幫助四瀆征伐南海,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自己的老湖主報仇。

乍睹異狀,只不過這樣極為自然的一愣怔間,己方軍陣中已有不少精通水性的前鋒戰士,懵懵然踏入那片幽暗晦明的水域之上,就在醒言錯愕的目光中,毫無反抗地被數百個突然旋起的漩渦拉入其中,齊頂而沒,然後在海面留下幾抹黯淡的血色。

對於這一點,此時南北對峙的雙方統帥可謂心知肚明。別看現在大家打得轟轟烈烈,四瀆似乎也維持著不小的優勢;但一旦孟章破解了鬼靈淵中那個秘密,則不僅整個戰局會瞬間顛覆,整個廣袤無垠的北方大陸從此也將會完全置於南海統治之下。正因這一點,孟章現在下定決心,不僅自己手頭剩下的七大浮城不能輕易調離,鎮守神之田的那「吞鬼十二獸神」也絕對不能輕移。

聽得這回答,醒言再無遲疑,立即揚劍上馬,向四方如雷喝道:「銀光流花二洲反了!我們這就折轉東南!」

就在這幾乎要將人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的靜默之中,大約小半晌之後,他們主帥預料中的敵蹤終於顯現。

跨著這樣神異的驌驦風神駒,醒言這幾天在南海的海闊天空中真可謂瞬息千里,往來如風,實有萬夫莫當之勇!

只不過,說起來有些尷尬的是,這樣百戰百捷無往不勝的戰果,卻基本不是靠著醒言神勇或良駒神異得來。這一切,卻是全拜那個敵對的南海所賜。

原來,自從醒言發狠將無支祁打得魂飛魄散,南海一方為了穩定軍心,同時中傷敵軍,便散出謠言,說無將軍一向神勇卓異,那日被張醒言打敗,全是因為中了這黃口小兒的奸計,暗地施展某種上不得檯面的邪異妖術,才僥倖將無將軍打敗。

等目送遺體葬入大海,醒言才抬頭轉過身來,對著身後那位長眉拂足、清羸佝僂的四瀆謀臣說道:「罔象前輩,請問此事或有幾分真實?」

也不用如何多想,稍一對比下自己和無將軍的實力,即使是最愚蠢的水族戰將也頓時拔腿便逃;基本上,醒言一般只來得及望見對方個陣頭,還沒等奮勇上前,對面那些好不容易碰上的南海敵眾便消失無形。

面對這樣局面,醒言沒法,只好絞盡腦汁在外貌裝備上打主意,準備示敵以弱。他身上原本整齊穿戴的四靈神甲,到現在已全部收起,放在後方大營中請靈漪保養;醒言身上,只穿著尋常的青衿布衣,上面還打著幾個雪宜親手縫補的布丁,期望讓對手見了覺得有可乘之機,上來跟他打一仗。只是,不知何故,越是這樣,那些對手還是望風逃竄;奔逃之時,那些南海兵將蒼白的臉上還添了一絲惱怒,似是責怪敵手小覷他們智力。

鑒於這樣情形,不僅醒言苦惱,對手那方也意識這種宣傳的不當之處;於是南海中又開始傳布新的消息,說是那天無將軍身死,其實不過是應了天意定數——

就在部下妖兵水靈全都神魂顛倒之時,這縷突然響起的魅惑歌音也傳到醒言耳中。

只是雖然這樣努力補救,開頭那錯誤的謠言還是如長了翅膀般四處傳播,以至於醒言所到之處,有如鐵鎚砸在棉花上,渾然著不了力道。鑒於這種情況,雲中君審時度勢,今日下午下令醒言彙集大隊軍馬,傍晚出發向西馳援那支正攻打雲陽洲的旋龜水族。

原來,自四瀆前些日打敗孟章大軍發出宣戰檄文後,對南海之中的水族都採取懷柔策略,準備攻心為上;只是南海十三洲最西端的雲陽洲,洲上盤踞的雲陽樹精十分死硬,撕毀示好文書,說是要誓死跟四瀆龍軍周旋。鑒於這情況,為了解除攻打龍域的後顧之憂,大約就在三天前,雲中君命新近趕赴南海戰場的旋龜水族進攻雲陽洲。發出這樣命令,老龍君正是因材施用;這鳥頭鱉尾的旋龜族一向喜歡劈柴砍木頭,正是木類精靈剋星。只不過饒是如此,那雲陽洲上的老樹精根深蒂固,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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