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神戈鬼電舞天南 第三章 欲擊三千水,拔劍舞天南

聽得這話,那笑得意猶未盡的老龍王卻有些沉吟,停了一下便悠悠說道:「是肄水翁成老弟吧?我剛才確實說過,如有叛臣,今日站不在這裡。只不過,似乎今日還未過完,現在才到申時吧?」

見龍君如此託大,那赤熊模樣的浮游將軍,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被雲中君一擺手,示意他不必憂慮。見得這樣,眾神中卻有一位圓臉細脖的水神暗露喜色,附和說道:「是啊,浮游將軍過慮了。龍君英明神武,怎會像孟章那樣糊塗?若真有叛臣,龍君早就除掉了,怎麼還能讓他今天站在這裡!」

饒是變起突然,帳中大多數神只妖靈還是立即反應過來。這時便聽那翁成正大呼冤枉:「冤枉!冰夷你為何拿我?」

至此,只不過少年一句話,便把那個一隻腳已踏入鬼門關的河神又拉了回來。

「……」

「呀!」

只不過就在這時,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翁成今日必將喪命時,卻忽聽得有人叫道:「龍君且慢!」

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在龍兵之前自行朝帳門外走去。此時帳中眾人,無論妖神道人,目送他頹然而去的背影時,心中盡皆嘆服老龍神的雷厲風行。

待呼吼聲漸漸平息,雲中君又添了一句,以安眾心:「諸位友族不必擔心,我等征討南海期間,吾兒洞庭君將居後策應,聯絡各處山澤神只,在要隘處設下神關,儘力保證家園之地不被侵襲!」

「嗯?!」

「難道他正是姦細?」

到了龍王金帳中,醒言與靈虛等人發現這幽暗的大帳里,已有數十位神只分列左右。這些四瀆龍王麾下的神靈,相貌出乎想像;有的足踏雙龍,有的馬頭龍身,還有位耳後盤蛇。他們的裝束也各有不同,有人金盔銀甲,渾身雲氣繚繞,有的只是簡單束著絲絛豹裙。雖然裝束各異,但所有人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輝,照亮身周一尺見方。在醒言眼中,這些排布在黑暗空間中的發光神將,就好像幽暗殿堂中一座座被微弱燭光照亮的雕像。

話音未落,便見帳中一陣白霧瀰漫,所到之處冷氣徹骨。

說至此處,雲中君略停了停,沉聲說道:

聽得此言,帳中神將臉上大都露出些意外神色。察覺到屬下驚訝之情,雲中君便說道:「諸位都知道,南海疆域闊大,沙洲島礁星羅棋布;其中有四島十三洲,和南海八大浮城一道,為南海水侯嫡系。只不過,這四島十三洲之中,卻有一處伏波島,島主孔塗不武其實是我老友,早已與我族約好,願作我方內應。」

少年聞言吃了一驚,急忙朝老龍君剛才看去的方向凝神望去——卻只見萬裏海疆上風濤如故,除了入耳的呼嘯海風有如鬼哭,其他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這時候,頭頂又有一朵夜雲飛來,遮住天空中那絲僅有的光亮,於是整個浩大無際的幽暗天宇,就像一口密不透風的鐵鍋當頭罩下,將恣肆汪洋的風波籠罩其中。

聽得龍君言語確鑿,翁成啞然片刻,便又極言辯解,顯是並不甘心。見他如此,雲中君嘆了口氣,頗有些感慨地說道:「翁成老弟,你似乎是在龍魔大戰後便歸附我的吧?說起來你與我相交時日不短,我陽父一向敬你頗有血性,怎麼今日卻如此不堪?」

在這樣凄迷的夜色中,已有些困意的少年便跟老人說道:「雲中前輩,剛才你聽你說,似乎這次兵發伏波島,動作極為隱秘迅速,那南海水侯應該沒這麼快知道。只是我還是覺得,那南海諸部久經征戰,恐怕不出一兩天,便會有大軍來伐。」

這時正到下午未時,日影漸漸西斜。到了郁水河畔,醒言與妖族首腦、上清諸位道長,被雲中君一起請入設在郁水河深處的大帳中。

等妖神合流的大軍到達風濤之中的伏波島時,已是夕陽西下,暮色四起,島外水波瀰漫,上下千里。

此時雲中君說話,聲音並不大,但傳入群妖眾人耳中卻字字清晰:「此次南海水侯塗炭生靈,我四瀆也是苦主。諸位也許不知,我四瀆水府其實早就有意將我族嬌女靈漪,許配給饒州英傑張醒言。三年前我便親送龍宮寶物神雪玉笛作為訂禮。雖然當時並未明言,但眾所周知,我四瀆水族『神月』銀弓、『神雪』玉笛,向來並稱雙璧;神月由我孫女執掌,神雪贈給年齡匹配的少年,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踏上銀色細軟的沙灘,扶了扶一腳踩在水窩裡差點摔倒的瓊肜,醒言抬頭看看天上,發現原本彤紅的雲霞已轉成藍靛墨色,粗粗地抹在頭頂天空上。舉目四望,浩闊的天宇中只剩下西邊半輪落日旁,還有些紅亮的雲霞,如同一片片發光的羽毛,細碎地漂浮在海面半寸以上的天空中。看了那半落的夕陽一眼,醒言吸了一口氣,便又追隨軍伍而去。

這時再看醒言,頭上朱雀彤靈盔紅影繚繞,一對修長的火羽盔翼並作鳳凰展翅之形,朝後拖曳,略一搖頭便在腦後流動飄逸,猶如兩道流溢的金霞;身上那件青龍皓靈甲,鱗紋古樸,毫光四射,銀華流動的甲胄密鱗中不時有雲霧溢出,有如雨雲出岫,環身繚繞,望去似有蟠龍護體;背後一襲玄武霄靈帔,漆黑如墨,隨風飄搖,將飄揚在上的神盔尾翼映襯得更加金麗輝煌;腳上那雙白虎鎮靈靴,靴頭以虎頭作飾,如一對兇猛白虎匍匐在地,時時準備擇人而噬,略跺一跺腳,足下便是一陣白雲蒸騰,飄飄渺渺,望去有如神仙降地。

「你遲早都是四瀆水府之人,這人情給別人,還不如送給你。明天大軍正式誓師伐逆的祭旗之人,我也早已準備好。唉,只是千算萬算——」

這爺孫倆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知不覺就到了亥時。再過一個時辰,便到了子夜時分,這時候正是夜色濃重,四處里漆黑如墨。盤腿坐在聳立礁岩上,聞著滿含腥味的海風,醒言朝四周望望,發現夜色幽深,四處無光,就連近在咫尺的風波海潮,也只聽得見它們沖刷礁岩的嘩嘩浪聲,看不到絲毫的波光。抬頭望望天上,發現天空中這時也沒有半點星光。萬里黑天上,只有一鉤細細的新月,雖然月如銀鉤,卻只能照亮它附近方寸的天空。

「哼!」

見得如此,已知不免一死的肄水河神便放聲大笑,自嘲道:「翁成啊翁成,你英雄一世,到最後卻死在郁水河裡。」

眾人聞言循聲望去,發現這喝阻之人,正是那位主公口中的龍婿妖主張醒言。只見那神盔龍甲的少年,猛然從椅中站起,立到大帳正中,開口向雲中君求情:「稟龍君,不知可否聽晚輩一言?雖然那翁成助賊為虐,犯下惡行,但畢竟不是首惡;且這臨戰之前,斬殺己方大將,是為不吉。我看肄水河神也是誤信妄言,才鑄成今日大錯,剛才晚輩留意他一番言行,似乎已有悔意,不如便給他一個機會,也好立功贖罪。」

聽龍王問話,醒言想也沒想便回答:

雲中君說完這話,帳中諸位神將各自思索一番,便有一位神只瓮聲說道:「主公果然高瞻遠矚,那伏波島我也聽說過,地處險要;若能佔據,四處出擊,便能切斷南海島鏈,使其首尾不能相應!」

英明神武的雲中君,這時卻變成一個捨不得孫女嫁人的尋常老頭。

聽了醒言這話,老龍君一時並沒回答。一身戎裝的老龍王,若有所思的望望大海的東南,出神片刻,才悠悠說道:「不。不用一兩日。他們現在已經來了。」

到了這時,四瀆龍族已算與上清道門、玄靈妖族結盟,因此等雲中君重回大帳,便擊掌召出十數個白玉雕花椅,請醒言等人坐在自己左邊下手,自成一處,以示尊重。而這時在水族眾神面前,靈漪不免也要略略矜持,便只得暫和醒言分開,在她爺爺身邊的一隻綉墩上坐下。

臨近死路的肄水河神喟然長嘆:

說到此處,老龍君面上如罩寒霜:

「唔……」

這時候,傳入少年口鼻的咸腥海風,也彷佛帶上某種濃重的血腥,直讓他毛骨悚然!

這套龍王寶庫中珍藏的神甲,果然是精心挑就;此刻醒言穿了,哪怕臉上神情淡然,毫無表情,在旁人眼裡也是無比的光明神幻、威儀絕倫。望著自己的新主有如天神降臨,一時間無論天上地下,遠近丘陵,那些激動的妖靈又爆發出一陣狂呼亂叫,久久不能平息。

此言一出,四野靜默,但只不過轉瞬之間,便歡呼雷動,吼嘯連雲!雲中君最後那句話,所有人都知道意義有多麼重大:原本近似於蹈海赴難、同歸於盡的不歸之路,有了強大的四瀆龍族介入,便已經絕處逢生,看到一絲成功的希望!

「既如此,我四瀆龍軍,決意和妖族上清同仇敵愾,趁那兵火禍及中土繁華之地前,一齊出兵征討南海孽神!」

不用雲中君解釋,踩住他的暴躁河神鄙夷說道:「好個肄水叛賊,竟敢暗中與南海勾結。看你這廝平時還一團和氣,想不到暗地竟是個賣主求榮的姦細!」

說這話時雲中君正是一臉莊嚴:

此後閑言略去;在雲中君宣誓與妖族、上清同討南海逆龍之後,妖族龐大的軍團便沿荒野向南開拔,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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