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神戈鬼電舞天南 第一章 豈曰無衣?此去與子同袍

就在羅浮山飛雲頂悲風肅殺之時,數天前那場災難的源頭,浩淼莫測的南海深處,孟章等人正在南海祖龍所居的澄淵宮中議事。不怒自威的老龍王蚩剛,正坐在黑玉蟠雲椅上,聽愛子孟章稟報這幾日的事宜。等他稟告完畢,老龍王一掃剛嚴肅穆的神情,露出一絲笑容:「做得好!不愧我一貫看重。你這招敲山震虎,定然能對四瀆起不少作用。」

「是的,父王。」

孟章一臉沉穩微笑,說道:

「四瀆龍族,久巨中土富庶之地,早磨滅了我族天生的勇猛爪牙。那四瀆老龍陽父,當年或有威名,但這兩三千來寂寂無聞,一事無成。近百年里,當我南海龍族在萬里風濤上劈波斬浪與鬼族辛苦作戰之時,那老兒卻偷得空閑,整日買醉遊玩,遊戲山水。這樣做派,真是墮了我龍族威名!」

雖然孟章所言激憤,但臉上卻神色不動,繼續說道:「雲中君如此老朽沉迷,不僅兒臣氣憤,他手下河神也多有不滿。據兒臣探知,四瀆帳下法力最強力的黃河水神冰夷,便對四瀆龍君這樣不思進取頗為不滿,常發牢騷。聽細作來報,有幾次四瀆老龍找冰夷出去遊玩喝酒,也被他嚴詞拒絕。」

說到這裡,孟章看了看站在他旁邊下手的那位寒冰城主無支祁,微笑著接著說道:「嗬,如此下去,恐怕這水伯冰夷,又是位無支祁將軍了。」

「少侯所言是極!」

聽主公提及自己,白臉闊嘴的龍神部將無支祁趕忙閃身上前,躬身說道:「這可是我親身經歷,那四瀆老兒不能用人,當年只憑著自己是東海太子,就來當四瀆總神,實在令人不服。想來那位冰夷兄,現在也該是這樣想法吧。」

原來這無支祁,當年是淮河水神,乃上古巨猿化作的神靈,法力強大。仗著自己法力,後來他便在那場洪荒大水中,與前來疏導洪水的東海龍太子發生衝突,爭奪總領天下內陸水系的四瀆神位。本來,這也只是地位之爭,勝者為王便罷了。但這無支祁,當年智勇皆不及雲中小龍,爭鬥中便不免用了些手段,竟企圖利用那毀滅生靈的滔天洪水,來偷襲雲中君所轄部屬——那場大戰的結果自然不用多說,因為至今無支祁還躲在南海,一有機會就說雲中君「狡猾」。在雲中君雷霆一樣的反擊中,人神共憤的無支祁一敗塗地。

而當時在那場四瀆神位爭奪大戰中,各路水神河伯已紛紛倒向雲中小龍君;最後一戰見無支祁為求四瀆之位,不惜催動災孽,毀滅生靈,惹得各方怨懟,因此各路水神全都鬱氣難消,力請雲中君除惡務盡。在這種情況下,這位新四瀆龍神也準備一鼓作氣,將無支祁這路淮瀆叛將一網打盡。只是誰也料不到,這無支祁也算知機,見勢不妙之下便一路南逃,最後依附到四處招攬人才的南海祖龍門下。而這位南海祖龍蚩剛,雖然出世比雲中君早了千年,但因為東海龍族為眾龍之祖,不知怎麼他輩分上就比雲中君低了一輩,因此早就對雲中君有些不好說明的成見。因而,因為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蚩剛老龍便對無支祁一力維護,這種情況下,地位並不穩固的四瀆新龍神,也只好睜隻眼閉隻眼,隨他去了。

只不過,雖然那雲中君後來似乎已忘了這段恩怨,但無支祁心中,可從來沒把這段深仇大恨放下。自從依附了南海龍族,後來又成為少侯手下戰功卓著的龍神八部將,眼見著自己一天天得寵,南海軍力也一天天強大,漸有虎視北方之心,他這久埋在心底的報仇心思,就像深潭底的渣滓一樣,重新活泛起來。在他眼裡,深謀遠慮的南海老祖龍,還有他年少有為的小主公,就是他報仇的全部希望。因此,上一回小主公下令攻擊羅浮,他一聽便馬上主動請纓,鞍前馬後,協助孟章狠力攻殺。

正因為有了這段恩怨,這無支祁此刻才滿嘴鼓動之詞:「末將有一肺腑之言,要告與龍君聽——正如少侯一貫之言,那四瀆一族久居安樂之地,消磨腐糜乃早晚間事。據微臣所知,那四瀆轄下的湖令水伯中,像冰夷那樣不滿的水神,還大有人在。這一回少侯冰凍羅浮,正是投石問路,若是四瀆老龍忍氣吞聲,則他帳下諸神早已積攢的怨氣,就會應勢爆發出來,很可能像老臣當年那樣棄暗投明。而若是四瀆老龍惱羞成怒,對我南海倉猝用兵,則他們那些鬆懈之軍,想對上我南海久戰之師,無疑是以兔搏虎,自尋死路,加速敗亡而已!」

說到這兒無支祁臉露得色:

「總之依微臣愚見,有龍君運籌帷幄,少君侯算無遺策,這次無論如何,四瀆一定會分崩離析!」

「哈,說得好!」

無支祁這番話,正說到孟章心坎兒里,頓時讓他鼓掌大笑。等他笑聲略略停歇,無支祁看了看老龍君蚩剛,見他正對面前的英武孩兒臉露嘉贊之色,便又信誓旦旦慨然說道:「當今四海之內,也只有龍君與少侯英明神武,志向遠大;既然如此,咱們做臣子的,又怎麼能不奮死協力?!」

此言一出,老龍與水侯臉色俱佳,旁邊那些機靈一些的神將,也一個個出言附和,各表忠心。

等這片稱讚之聲略停,挺立在眾將面前的孟章水侯便徐徐說道:「諸位,恰如無將軍所言,此番南海入主四瀆之事,還需各位踴躍協助。至於四瀆會不會倉猝動手,據本侯所料,他們應該沒這個膽量。這些天里,我們只需靜觀其變,等他自敗!」

「是!」

聽得水侯吩咐,諸部將齊齊應聲聽命。又隨口說得幾句,這澄淵宮中議事諸人,便各自散去。這之後,偌大的澄淵宮裡,只剩下孟章及幾個親信之人留在老龍神面前。

等眾將都退出門去,那個一直沉默的水侯謀臣龍靈,忽然開口說道:「孟君侯,微臣有一事稟告。」

「說。」

「據微臣所知,前些天派往羅浮監察的神影探馬,已三天沒有回報。」

「哦,原來是這事。」

聽得龍靈稟報,孟章說道:

「三天不報也不足為奇。先前我已經吩咐過,這些天不要逼得太急,省得他們起疑。」

顯然這時候水侯的心思並不在這些小事上。淡然說完,他便有些出神;停了一陣,才重新開口悠悠說道:「父王,兒臣此次冰凍羅浮,其實只為一人。」

「哦?是那位靈漪公主?」

「不是。」

水侯肅然回答:

「雖然四瀆龍族上下糊塗,但漪兒是我族名馳四海的奇葩嬌女,我自然是極愛的。只不過眼前之事,涉及南海萬古功業,請父王放心,兒臣絕不會糾纏在這樣的兒女私情之上。我所慮者,唯一人,便是那個四瀆老龍君。」

說到四瀆龍君,孟章的語氣變得有幾分幽沉:「四瀆老龍,他膝下那個洞庭君,其人我一眼便能看穿。洞庭君之流,遇小事剛正嚴明,遇大事短視無為,不知輕重,實不足慮。和他不同,他父親四瀆老龍陽父,雖然剛才我在眾將面前將他說得不堪,但此刻跟父王明言,我至今仍看不太透這人……」

「嗯,當然。老父跟他打了那麼多年交道,也對他一知半解。」

祖龍點頭說道:

「不管如何,你能在千頭萬緒之中想到這層,那此事便基本無憂了。章兒,你可傳令下去,著緊分派能言善辯之士,去那幾個四瀆水系的河神水侯洞府拜訪,務必說動他們與我共謀大事。另外,燭幽鬼方仍是我族死仇,這期間那東南一線,仍不可鬆懈。」

「是,謹遵父王之名!」

響亮回答一聲,孟章便帶著自己那幾個親信屬臣,出門安排去了。

略過南海這番籌劃不提。再說羅浮山飛雲頂上,跟門人告別一聲,靈虛便帶著九位死士,乘著飄渺的雲氣,往南方慷慨而行。只是剛行得兩三百里,他們便忽見眼前一陣白雲漫來,擋住一行去路。

「這是……」

雲橫前路,醒言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剛想極目朝那雲中仔細打探,卻忽見雲中突然閃爍起七色的光華。原本厚實濃密的白雲,頓成五彩斑斕的夕霞。只不過與夜晚的霞光相比,這些明麗的雲霞未免太刺人眼。正當這時,醒言又聽到眼前彩雲中好像傳來一陣雷鳴:「轟隆!」

正自聞聲詫異,忽見雲中應聲躥出七道明艷的光華,開始繞著雲路中人急速飛行。

「嗯,這個倒很像瓊肜那兩隻神鳥刃……」

眼前這七道迅疾飛翔的虹麗光帶,和平時瓊肜玩的那兩支滿天亂躥的朱雀刃也差不多,醒言便忍不住開始聯想。正在這時,就聽得一聲清脆的驚喜叫聲:「呀!好看,我捉!」

話音未落,瓊肜已飛身如電,化作赤光一道,在那七道亂躥的流光中胡亂穿梭起來。

「危險!」

流光飛躥,犀利如箭,醒言已看出其中兇險,趕緊縱身跳躍,想將小瓊肜抓回。正在此時,卻忽見那七道虹霓一樣的匹練光華,突然收攏飛翔軌跡,轉瞬間重又倒飛回白雲中去。這一瞬有如電光石火,瓊肜只不過一愣神,便被她哥哥熟練的捉回隊伍中去。

將一臉不甘心的小女娃抓回,醒言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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