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焚花盪月問前塵 第八章 浣玉焚花,煙迷生死之路

「凈世教段賢師死了?!」

醒言獨自返回場邊後不久,這個驚人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沒多久就傳遍整個斗場。

「……你!」

寇雪宜這端肅的問話,聽在羅子明耳中卻如天籟一般。此時這位火影閻羅色心正熾,便涎著臉兒順口答道:「這位姐姐說得沒錯,那些濁胎賤民正是本賢凈化。這世間,就應只留你我這樣的神人血脈;大劫到來之前,那些污穢之民都須除掉——」

無關閑人們,竟有些期待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

此時,金缽僧、羅子明等人,也從初聞噩耗的震驚懷疑中清醒過來。看著教徒抬回的屍體,還有撿回的那把已經黯淡無光的斬魂刀,對他們而言正是物傷其類,個個都感同身受,如喪考妣。

而那些平日受他們欺壓的對立門派徒眾,則全都在心中都長出了一口氣。回想往日段如晦狠辣的手段,諳知內情之人都覺著真是惡有惡報。只不過,雖然鄒彥昭等人心下快活,但凈世教人多勢眾,餘威猶在,他們臉上也不敢表現出過分的歡欣鼓舞來。

愣怔半晌,那金缽僧終於反應過來:

「我乖徒兒、就此登了極樂嗎?」

看著手下門徒拿一襲白布蓋過徒兒熟悉的面容,則任他再是佛門禪師,也禁不住心中大慟;又聯想到剛才那少年,用的竟似是與本門「噬魂」相類的秘術,金缽僧立即口角哆嗦,不顧高僧風度,對著醒言那邊嘶聲詈道:「好惡賊,竟敢使邪術害了如晦性命!」

此言一出,他身後的凈世教徒立即往前聚攏,蠢蠢欲動,只等著上師一聲令下。見他們如此,祝融門等教派弟子,人數雖少,也不懼怕,呼啦一聲圍到醒言身後。眼瞅著,若是一言不合,便是個群毆之局。

見局勢不妙,剛殺傷人命的少年立即從些許愧疚中清醒過來;定了定神,便戒備著對眼前怒氣衝天的金缽僧說道:「金缽禪師,且莫著惱。小子方才本無意傷他性命,實是見他遭術反噬,才不得不出手解他痛苦。」

正所謂「死者為大」,現在醒言也不願多指摘段如晦如何如何,口頭這話已說得十分客氣。只是,即便他如此,眼前凈世教諸人還是一臉敵意,那金缽僧口中更是「妖術」「妖術」叫個不住。見得這樣,少年也忍不住動了氣,高聲叫道:「金缽僧!這比斗生死由命,可是你們自先約定——妖術?好,那咱先別比第二場,就當著合縣父老的面,先來把這『妖術』的事兒說清楚!」

雖然,他現在並不清楚,剛剛恰好和自己一向極力撇清的「噬魂」邪術擦肩而過;但瞧段如晦那把妖刀上的詭異情狀,他也知道,那斬魂刀和自己鎮魂光一比,誰更拿不上檯面。待說過這反詰話兒,醒言便執劍在手,全神戒備;不待他招呼,瓊肜雪宜二女早已立到他身前,成犄角之勢護住自己的堂主。

一聽少年這問詰,再見三人擺出這等架勢,這位剛剛還滿面悲傷的凈世上師,竟立即就消散了一臉戚容,重又恢複了往日鎮靜。只見他袍袖一拂,彈壓住身後蠢蠢欲動的教徒,然後便對著白布之下的隕命徒兒,誦了幾句往生經咒。

聽過醒言吩咐,寇雪宜就在這眾人之前,素手輕舒,竟開始當眾解起身上裙裳來。見她這樣,旁人多是不解;更有不少男子,圓睜二目,滿含期待的盯著這解衣女子的一舉一動。

「果然不愧是我教前輩上師!」

簡短超渡程儀完畢,金缽和尚就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吩咐道:「羅兄弟,下一場就靠你了。記住,這比斗規矩是生死由命。」

火影閻羅立即聽懂了他話中涵義,便獰笑一聲,簡短答道:「明白!」

此刻,一身雪甲的寇雪宜正是瓊姿英發,身形裊娜,頓時便讓火影閻羅欲心大起。身子骨輕了沒二兩之際,立即就把那要替死難兄弟報仇的宏願拋到爪哇國里。正要開口搭訕,卻聽那女子輕啟珠唇,沒頭沒腦的問道:「那些廟裡之人,是你所焚?」

「這個……」

四海堂主聞言,微一沉吟,然後便吩咐道:

「還是現在脫掉。過會兒萬一來不及,就白白燒掉這套好袍~」

略去場外之人患得患失不提,再說一直等在場中的羅子明,正候得有些不耐煩,忽見有一曼麗女子,一襲白衣,眉彎春山,目泓秋水,正朝自己施然而來。

剛說到這,談興正濃的羅子明卻被那嬌美女子半中截住;只聽她冷冷言道:「呣,那就是了。你知道么?我家堂主曾說過,善報惡報,遲報速報,到頭來終須有報。那今日、就讓我來完了這番報應吧。」

片刻之後,等雪宜褪完外罩的裙裳,眾人才知道她此舉是何用意。原來,就在那一層寬大裙裳下,這嬌俏女子竟穿戴著一副雪光燦然的輕甲!此刻,這位清雅淡麗的女子,就如同破繭而出的雪蝶般脫胎換骨,正流光煥彩的佇立在眾人眼前。剎那間,所有朝這邊觀望之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彷彿昏暗雲空中突然閃過一道電光,耀亮了那女子站立之處。

「嗯。」

此時,雪宜那落去巾冠的螓首額前,飾著一對雪白的羽翼,順著宛轉的娥眉,朝兩邊飛揚而去;而腰肢間那握金絲織就的腰帶,介面處是一隻面目猙獰的黃金海鯤,平分兩半,鋒牙交錯,為柔嫵女子平添幾分英氣的同時,又鎖住萬種的春情。

這一回,是梅花仙靈自下冰崖以來,第一次以斗甲示人。雖然,現在這身甲胄只是他人相贈,萬丈雪崖上的千年梅魂,於這戰衣上還有旁人未知的天然妙處;但此刻在醒言看來,自己堂中這素性清柔的女子,已端的是神姿艷發、嫵曼非凡。

且說寇雪宜著了緊身雪甲之後,她這裊娜的身姿實在動人,就連見慣她模樣的少年堂主,也忍不住將目光在她身上細細流連。不知不覺間,這位最近剛識得些情事的少年,竟似上回見到那妖媚胡三娘一樣,不自覺便吞了一下口水。

寇雪宜這番冰冷的話語,就如滾燙沃雪,將羅子明一腔欲心霎時澆滅。須知道,雖然雪宜在醒言面前素來自居孌婉,但她畢竟是天地生成的千年精靈;此刻心中嗔怒,說出話來便自然有凜凜的威勢。

「那就是三花聚頂的境界嗎?——奇怪,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

正在他惶恐自責間,卻聽那女子依舊恭敬的請示道:「堂主,我現在可以去與那人比斗嗎?」

聽她相問,心懷鬼胎的少年趕緊正了正顏色,莊重答道:「嗯,去吧,小心些。」

見金缽僧這麼快就恢複了常態,激憤不能自已的羅子明心下甚是佩服。

就在目送雪宜之時,醒言忽然注意到那位先行下場的火影閻羅羅子明,頭頂上竟又現出十數朵花光萼影。雖然顏色黯淡,但瞧它們不停的迴環繞舞,落在眼中也端的奇妙。

開始時,人們還只是竊竊私語;過不多久,人群就已喧嚷得如滴落冷水的滾油鍋。不管是誰,無論他對凈世教是擁戴還是憎惡,都想像不到前後只不過半盞茶涼功夫,那位赫赫有名的「碎星斬魂刀」就已經魂飛魄散!

正當醒言覺著那花光似曾相識,身旁小瓊肜見著他神色凝重,便仰起小臉兒安慰他:「哥哥,不用擔心!要是雪宜姊打敗了,我就去打敗那個老和尚!」

說罷,還朝不遠處那個留意全局的持缽僧人扮了個鬼臉,頓讓他又是一陣心驚。

這句話聲震斗場的話兒聲音剛剛落定,便見羅子明腳尖點地,身形往後疾飄;與此同時,又揮舞手中爪形鐵杖,幾乎未念什麼咒語,就已讓那雪甲女子所立之處,平地騰起衝天的大火。

「這小娘是……」

正是:

瓊姿何必在瑤台?沿水沿山幾處栽;

臨風品在雲光上,帶雪身從凈土來!

經過一番周折,爭鬥雙方終於決定繼續事先約定的比斗。這回,是凈世教一方先去了斗場中央;而祝融門這邊,卻有些小小的延遲。那個就要下場的女子,正輕聲請示著自己的堂主:「堂主,我是現在脫衣,還是等到場中再行解掉?」

「要有好戲看了!」

南海濤神相贈的這套火浣雪甲,隱隱流動著蚌珠的晶潤光澤,把這梅花雪靈包裹得如同玉人一般。神宮妙手縫成的緊湊戰衣,貼身覆在女子婀娜的身軀上;火浣雪絲交織成的衣甲,隨著她不常顯露的玲瓏曲線宛轉流動,繞過酥胸,撫過纖腰,把她那一段天生的風情,襯托得格外的嫵媚妖嬈。

於是雪宜便朝場中翩翩而去。身後,瓊肜小妹妹捧著那堆衣物,和自己堂主哥哥一起關注著即將到來的爭鬥。

不過,此刻她對面之人,也絕非善茬;被她這副不怒自威的冰寒模樣一激,不自覺打了個寒噤之後,素來驕橫的火影閻羅立即便熄了一腔愛欲,又憶起為兄弟報仇的大義來。於是,只聽他仰天大笑數聲,然後便高聲叫道:「哈!以本賢師法眼觀之,你這女子,正是那濁胎穢民,我今天便要替天行道!」

「罪過罪過!」

猝不及防間,雪宜已被這突如其來的兇猛火浪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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