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焚花盪月問前塵 第四章 火內栽蓮,無非短命之花

正當幽暗桃林中氣氛僵持之時,林外忽然傳來這兩句話兒,頓時讓林中這些人面面相覷。與祝融門鄒彥昭等人不同,金缽僧只稍稍愣了一下,便猛然飛起身形,穿枝拂葉,瞬間就飛出林外。

來到林外,金缽僧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差點沒把自己肺給氣炸:那個被哥哥呵責的小女娃兒,正顛顛跑到一邊,將他那隻現已是黯淡無光的寶貝金缽,竟如同棄履般撂到道路一旁!

——原來這小丫頭,已忘了剛才自己是從哪兒撿來這碗了。

見此情形,這金缽僧頓時又驚又怒;怒的是,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男女,居然這麼不識貨,口口聲聲將他師門至寶說成是破碗。驚的是,師門這隻金缺鎖魂缽,實非尋常法寶,平常人就是想要近身也不行;卻沒料到,今日竟然就在它祭在半空之中、正是威力最強大之時,被這來路不明的小丫頭給無聲無息的搶走!

「難不成,這幾人誠心來攪局?」

所謂關心則亂,疑心又生暗鬼,見到眼前這倆少年男女的言行舉止,金缽禪師立即就將他們往祝融門上聯想。事不宜遲,就在那個女孩兒剛將金缽置於路邊雜草中時,金缽僧立即一聲召喚,只聽「呼」的一聲,又將那師門寶貝祭在半空中。

見著金缽重又金光四射呼嘯連連,金缽僧立即又膽氣大壯,抖動著鬍鬚恫嚇道:「你們是何人?竟敢與本教作對?!」

這時候金缽僧也顧不得裝什麼道貌岸然的姿態;畢竟,所謂高僧風度,也只有在比自己實力更弱的對手面前,才能安心保持。

聽他這氣勢洶洶的逼問,純粹路過的少年一愣,稍一打量,便訝聲說道:「這位不是金缽上師嗎?」

原來醒言稍微一瞧,已認出眼前這位氣急敗壞的老和尚,正是之前清林鎮西開台講演的凈世教金缽上師。

忽聽他提到自己法號,那金缽僧更是警覺,喑聲說道:「不錯,正是貧僧。你們幾個——」

沉鬱的話語剛說到這兒,卻又被人從中打斷;只聽那個小女孩兒忽然又是歡聲叫道:「哥哥,這真的是只會發光的碗!」

金缽僧聞言一驚,趕緊轉眼看去——果不其然,自己那隻原本在半空中滴溜溜旋轉的金缺缽,不知何時又落入那小女娃兒的手中!

「你們……」

親眼目睹這一幕後,金缽僧已驚得說不出話來。見他臉上肌肉扯動,神情古怪,醒言趕緊跟小妹妹說道:「瓊肜,不可胡鬧。這碗可是金缽上師的法寶。」

拿過小女孩兒手中重又黯淡的缺口銅缽,醒言就想要物歸原主。就在他剛跨前一兩步時,忽聽得金缽禪師身後傳來一聲大叫:「少俠千萬不可將金缽還給這惡僧!」

「呃?」

醒言聞言止步,朝金缽僧身後望去,正看到有六七人從桃林中走出,朝這邊急步奔來。

須臾間,這六七男女就將醒言幾人與金缽僧團團圍住。只聽為首的那位粗眉漢子大叫道:「這位少俠,請為我們祝融門主持公道!這凈世教的惡僧,剛用邪法將我門中兄弟收入這破碗中!」

這激動說話之人,正是祝融門本地巫祝鄒彥昭。本已是山窮水盡之際,卻孰料打橫里殺出這幾位法力高深的少年俠士,鄒彥昭頓時就像抓到根救命稻草,心說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這個機會搏一搏。不知不覺中,對那金缽他也就用上了少俠之前的說法。

聽他這麼一說,一身俗家打扮的少年愣了一下,問道:「祝融門?你們是祝融門的?」

鄒彥昭見少年一臉愕然的神情,突然就有些後悔,心說也不知這少年和本門是敵是友,只好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少俠可曾聽說過鄙門名號……」

正在他暗責自己莽撞之時,忽聽那個小女孩兒驚奇的說道:「哥哥,這裡面真藏著一個人呢!」

話音剛落,便見這小姑娘將手中金缽迎風一晃,然後就見先前被拘進缽內的高兄弟,突然就憑空出現在眼前泥地上,萎靡委頓,軟癱如泥。

鄒彥昭見兄弟獲救,剛要過去將他扶起,卻不料已有人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搶在他前面趕到高兄弟面前,叫道:「大叔你真的很有本事哦~居然能藏到這麼小的破碗里,還不漏出來!」

「你能把這本領教給我嗎?這樣瓊肜以後捉迷藏時,就不用老給堂主哥哥很快抓到啦!」

「……」

不用說,這位誠心請教的小丫頭,正是上清四海堂中的小瓊肜;而聽了她這番誠懇話兒之後,此時已不僅僅是那個被奪了法寶的金缽僧才呆若木雞了。

見著眼前情景,醒言清咳一聲,趕緊吩咐雪宜將那小丫頭拉回,然後便對張口結舌的鄒彥昭說道:「這位仁兄客氣了,我可不是什麼少俠。不過我與你家厲門主曾有過一面之緣,也算是有些交情。」

聽他這麼一說,這幾個祝融門、紅帕會的門徒,全都鬆了一口氣。

「瓊肜,把缽兒還他。」

見這金缽禪師拘禁活人,醒言心中大感不滿,語氣就變得沒那麼客氣。不過現在也不知內里詳情,不曉得這兩方誰是誰非。

聽哥哥吩咐,小女娃兒便乖乖的把缽兒還給金缽僧。

接過法寶,這位凈世教的上師嗒然若喪,再也興不起什麼其他想法。此時,在金缽僧眼中,平和少年也罷,清冷女子也罷,眼前只有這個一臉嘻笑、貌似天真無邪的小少女,才最為可怕。試想,現在這世上已知的高手中,又有誰能夠在自己萬般警戒的情況下,仍然如入無人之境般空手抓去那隻鋒牙交錯的鎖魂缽?

情勢陡變之下,饒是這金缺法師向來眼高於頂,此刻也只好一聲不吭的落荒而去。離開時,有一兩聲話語正傳入他耳里:「不知小女俠法號為何?想不到竟有如此法力,揮手間就嚇退那個不可一世的惡和尚!」

「呵呵,鄒兄說笑了。」

卻是那個少年替小女俠回答:

「瓊肜小妹妹,也只是去年才和我在一起;其實我也不知她是從哪兒學來這些古怪功夫……」

四海堂主這句實話,正一字不漏的順風傳入那個用心傾聽的金缽僧耳中。工於算計的老僧人,聽到這句話後微一點頭,然後便加快步伐,朝凈世教陽山總壇奔去。

與此同時,醒言幾人也被鄒彥昭他們拱若珍寶般迎回祝融門陽山分堂。分賓主落座,奉上香茗,鄒彥昭就開門見山的訴說剛才的衝突情由:「不瞞張少俠說,那凈世邪教早有吞併我教之心。十多日前,凈世教差人來下戰書,說道要以三場比斗觀勝負,以決門派歸屬;若是不答應,就要以武力強行掃滅陽山縣其他所有教門……」

且不細述祝融門跟幾個遠來貴賓訴說情由;就在當日傍晚,還在夕霞初起之時,設在陽山縣的凈世教始興郡總壇門口,便迎來代表陽山縣其他教門的回書之人。

聽到手下守門教徒的稟報,站在金缽僧旁邊的那個紅臉漢子便快活的說道:「哈!那些不開竅的俗人拖了這麼久,最後還不是肯答應啦!」

見他高興,金缽僧淡然一笑道:

「羅賢師,現今他們如此痛快的答應,無非是請得強援而已。」

說著話,他便著人請回書之人進來。此時,這位主導凈世教始興郡教務的上師,重又恢複了一派高僧模樣,滿臉鎮定自若,絲毫看不出下午還吃了一場敗仗。

果然不出他所料,待拆開來人遞上的回帖之後,就看到那三個應戰之人姓名處赫然寫著:張醒言,寇雪宜,張瓊肜。

「咦?這幾個人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真是你們這幾個門派的嗎?」

那個一臉兇相的羅賢師湊過來一看,便大生懷疑。還未等來人答他疑問,坐在正中雕花蟠龍椅上的金缽僧便慢悠悠的說道:「小兄弟,這幾個參斗者,是不是下午才到貴門派?」

聽他問起,那個下書之人似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的答道:「上師料得不差,這張少俠幾人,正是今日下午才到本派祝融門陽山分堂。不過,雖然他們才來,但卻與本門大有淵源。」

「哦?有什麼淵源?」

白須白眉的皺臉老僧人一臉微笑,彷佛只是帶些好奇的隨便問著話兒。聽他問起,那遞書之人不敢怠慢,趕緊將之前鄒巫祝交待的話兒一五一十的說清楚:「稟過老禪師,是這樣的,我教厲門主幾月前曾馳令教中門徒,說道本教派又出了新的門主信令。若見此信令,則如見教主親臨。而帖上這位張瓊肜張女俠,則正是身懷那兩把祝融門至尊信令之人。她老人家正巧今日巡察到咱陽山縣,聽說門中有事,於是便來替我們出頭。」

「哦,原來如此。那這位張瓊肜張女俠,是不是還年紀很小?」

雖然之前聽過少年那些話語,但心細如髮的金缽僧還是要確認一下。

「正是。」

聽得這句肯定的確認,金缽上師就如同應證了心中某件難解之事一般,忽然鬆了口氣,展開臉上皺褶的紋路,拈過一張描紅灑金帖,一陣急書,寫好回帖,然後便交與來人,微笑道:「這是回帖,辛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