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一程風雨一程花 第八章 浪逐芳塵,輕摺合歡之枝

就在那靈怪破水而出,正開始噴動迷霧之時,醒言再無遲疑,揮手極力施出龍宮密咒冰心結,將那妖靈足下泉浪瞬間凍住。幾乎與此同時,他那瑤光神劍上接踵飛撲出兩枚燦潔的月輪,風馳電閃般朝那妖物轟擊而去。

而那怪物,正專心噴播迷霧,卻驀然只覺得心膽俱寒;原本腳下跳涌的波瀾,突然間就變得寒涼徹骨。正覺不妙時,神識中只覺有兩道氣勢磅礴的光輪,正向自己轟然而至。

於是,這彭府中合府上下突然便聽到一聲巨大的慘嗥——正是醒言那兩道飛月流光斬,堪堪擊中作祟的靈怪。而他這聲嗥叫,哞音若牛,不類人聲;又若洪鐘巨磬,直震得醒言心神俱顫。

被這嗥聲一震,彭府中那些原本已有些昏昏沉沉的人眾,立時全都被驚醒。

見一擊得手,醒言不敢遲疑,趕緊又是兩道流光颯然擊出。這一次,那靈怪有了些準備,便見他原本模糊若水的身形,突然間稍稍隱淡;然後那兩道燦然耀眼的飛月光華,便訇訇兩聲擊在他身後的假山粉垣上。

見此情形,醒言趕緊掣劍躍出,也是低吼一聲,直朝這位身形怪異的妖物飛身而撲,意圖借著自己圓轉自如的太華道力,與其近距搏殺——

剛才這一瞬,直可謂風雲突變;電光石火間,已是兩三回合過去。在此緊急情形下,實在容不得少年再作他想,本能便使出自己最擅長的招術。

而就在此時,候在院落外不遠處的瓊肜雪宜二女,聽著這聲怪嗥,也趕忙閃身急入,各執兵器,與堂主一道向那位宛若波影的靈怪和身撲去。

見著三人合圍之勢,那妖人卻是不驚反怒。只見他身形遽然暴漲,昂首向天厲嗥一聲,便似要與這幾個不速之客全力狠斗。

只是,讓飛撲過程中仍自警覺的少年奇怪的是,前面這盛氣凌人的靈怪,怒氣勃發過後,稍稍環顧一下,竟似在那兒有些發楞。

「哈!難道這怪物臨敵經驗倒還沒我豐富?!這當兒卻如何能分神!」

見有機可趁,少年趕緊腳不沾地般疾馳,轉眼便到了近前;還有四五步時,他便掣劍高舉,朝那怪物兜頭劈去!

「咯嚓!」

只聽一聲巨響,幾乎已人劍合一的瑤光醒言,便一頭撞在了假山岩石上!

「呃?!」

一擊不中,少年大駭,趕緊回劍護身,腳點青石,猛然朝旁一躍,避過那可能隨之而來的猛擊。

孰料,等他急轉身形再去看時,卻發現剛才自己衝過的那處泉圃,已又是浪花急涌;而剛才那個身形碩大的妖人,竟已是不見絲毫蹤影……

「哥哥,那妖怪去哪兒了呢?是被打進水裡了嗎?」

飛身趕到的小瓊肜,見著哥哥疾沖而過後那妖怪就突然不見了,便好生奇怪的詢問。聽她問起,少年也半帶迷惑的答道:「瓊肜,這妖怪確實是逃進水裡去。不過……剛才還好像要和我們大打一場,怎麼突然就逃了呢?」

見醒言疑惑,小瓊肜卻覺得這事再正常不過,便掰數著手指兒,跟他解釋道:「哥哥,那壞妖怪只有一個人啊!我們這邊有三個,他看了心裡害怕,就趕緊逃走了~」

「……是嗎?」

就在此時,被巨響驚動了的彭襄浦彭縣爺,也點齊府中健壯家丁,各執器械衝進院落來。十幾支燈籠火把一照,這流水庭園中頓時亮如白晝。

見宅主人前來,醒言趕緊上前,將剛才的經過略略說了一遍。見他幾人俱都無恙,彭襄浦也放下心來。聽完陳述,他便趨身上前,去那泉圃假山邊細細察看。此時,早有三四位家丁上前,高挑著燈籠,將老爺查看之處照得無比光亮。

見著彭縣公這般作為,張堂主卻有些尷尬,歉然說道:「彭公,真是抱歉!剛才情急之下遽然出手,沒想便損壞了貴府的景物……」

原來,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剛才那妖物身後的假山石,現在已塌掉了半邊;而在其後不遠處那道粉壁圍牆,也破出了一個大洞,正依稀漏進牆外的景緻。不用說,這塌岩壞牆,就應該是自己飛月流光斬的傑作了。

見到彭縣爺聞言之後,越發在假山破損處觀瞧,少年便在心中叫苦不迭:「壞了壞了!又和前日一樣,妖沒除掉,卻把人家園中景緻損壞!」

「唉,以前在山裡練這飛月流光術時,只管施出,也不知道它飛到哪兒去;沒成想,這幾片光華打出去竟與弩石無異!——彭公府中這假山景兒,定是非常名貴吧?」

醒言心中正七上八下之時,卻忽聽那彭縣公轉身說道:「賢侄幾位身上可曾受傷?」

「……好像都沒受傷。多謝彭公掛懷。」

「那賢侄你過來看看,這處血色想必就是那妖人留下。」

「血色?」

醒言聞言趕緊上前,在彭襄浦指點下,朝泉圃假山上看去。只見那些碎損的岩塊上,正灑著斑斑點點的血跡。

「看來,那妖物還是傷在我光斬之下。而這血色,果然也與常人相異啊!」

原來,在少年眼前的這些鮮血,乍看之下似與常人無異。但若仔細查看一番,便會發覺這鮮紅血色里,竟隱隱泛著一絲金光。見著這樣子,醒言心下有些奇怪:「怪事,曾聽清溟道長說過,這世間妖異的血色千奇百怪,卻似乎沒提到啥能呈金色。」

正在他心中轉念之時,忽聽得「哎呀」一聲驚呼。轉眼看去,原是潤蘭小姐也被驚動,穿戴整齊的來到近前,正看到那處觸目驚心的血色。

見女兒到來,彭襄浦便招呼一聲:

「潤蘭你來得正好。還不趕緊謝過張道長?要不是他,說不定今晚你就遭了妖孽毒手。」

聽爹爹這麼說,彭小姐便原地對醒言福了一福,低聲說道:「小女子謝過道長恩德。」

「不敢、不敢!」

醒言趕緊閃身還禮。

不過,雖然言謝,但看得出潤蘭小姐這言語之間,仍是有些勉強。想來,應是前兩日她爹爹貿然指婚的,這心結還沒完全解開。

見著女兒這不情不願的模樣,彭襄浦頓時便有些生氣,鼻中重重哼了一聲。

見這情狀,醒言趕緊岔開話題,說道:

「稟過彭公,今晚我與那妖物一番交手,發現他實非尋常妖異,進退間竟似是神通了得。」

「而這妖魔又甚是果決,絕非易與之輩。我想他應不會就此罷休,恐怕不日還會再來。」

聽他這麼一說,彭襄浦看看眼前斑斑的血跡,再瞅瞅遠處被少年道士擊出的那個破洞,便嘆息一聲,轉身對少年說道:「醒言賢侄,不知可否與老夫到書房單獨一敘?」

「當然無妨。彭公先請。」

於是醒言便揮退想要一起跟去的小瓊肜,亦步亦趨的隨在彭縣公身後,前往他書房而去。

進得書房,還未等他說話,卻聽彭襄浦劈頭便是一句:「張賢侄,前日許親之事,你想得如何了?」

「……」

原以為彭縣公召自己來,是要跟他詳談府中妖異之事,沒成想兜頭便是這麼一句!當時,就把醒言給問愣,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過得一陣,他才在對面長者期盼的目光中,口角囁嚅的說道:「縣公美意,小子自然心領。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彭小姐她才貌雙全,我恐怕高攀不起。並且,小姐於此事也應是無心吧?我實在不敢強她所難……」

聽他說到此處,卻見彭縣公吹鬍子瞪眼怒道:「她敢!賢侄你沒聽說過?兒女親事,全憑父母之言。我讓她嫁,她豈敢不嫁!」

聽得此言,醒言還想分辯上一兩句,那彭襄浦卻是一擺手,說道:「至於這『高攀』一說,賢侄也莫過謙。老夫至今,也算是閱人無數;君之事理才情,實非普通道徒可比。今晚又見你法力高強,竟將那妖魔一舉擊退——依老夫看,非是醒言高攀,而是小女攀龍附驥才是!」

說罷,彭襄浦緩和了些語氣,侃侃而談:

「老夫雖是官宦之家,但賢侄也莫遲疑那門當戶對之理。前日我曾依稀聽聞,你們道門之中,便出了一位朝廷專旨冊封的中散大夫。依我來看,只要費些時日,賢侄想要獲此殊榮,也並非難事。」

「……」

見著眼前少年,正是神情古怪,彭公趕緊又繼續解說:「此事雖然有些艱難,但也絕非空中樓閣。不瞞賢侄說,我彭家門楣,乃北地秦川的世族;潤蘭她叔伯輩中,為官為宦之人不在少數。便連潤蘭的大哥,現在也是宦遊揚州。若是賢侄與小女成親,憑著自己才情道術,再由我彭家在朝中託人用些力氣,熬得十幾年,那授官封爵之事,也並非不可期測!」

彭襄浦說這話時,正是一臉的傲然。對他而言,說這番話,一方面是為了撫慰佳婿,另一方面,也順帶著告知自己的家世淵源,好讓眼前少年知道,他彭家也並不是等閑之輩。這樣一來,恐怕便更能成就這段姻緣。

說完這番話,不知何故急著嫁女的彭縣公,見著眼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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