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美人如玉劍如虹 第三章 花開頃刻,惆悵剎那芳華

遠遠便聽千鳥崖上傳來一陣喧嚷,醒言心下頗有幾分奇怪:「咦?想那寇姑娘平素並不喜與人交接,此時千鳥崖上怎會如此喧鬧?」

說到此處,趙無塵抬手朝四海石居方向一指:「妖怪不就在那處?」

待靠近千鳥崖,醒言才覺著有些不對勁。他耳力甚佳,此時已聽得分明,崖上嚷鬧之人,口口聲聲都說什麼「妖怪」「禍害」「窩藏」……聽得這些險惡詞兒,醒言著忙緊趕幾步,奔上千鳥崖。

就在他踏上久違的石坪時,正聽得那人說到:「……不如你便從我,那前事就一筆勾銷!」

「哦!原來是趙兄。」

「其實張醒言你又何必逼我說出來呢?瞧你倆剛才這番唱和,應該早就心知肚明了吧?哼,一個妖精,還不是想玩就玩?你又何必跟我裝糊塗。說起來,張堂主早先是妓樓出身吧?這箇中滋味,你應該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趙兄莫非是來尋我切磋笛藝?」

說到這兒,這趙無塵臉上竟現出幾分古怪神色。這神色,有幾分曖昧,還有幾分猥瑣,倒讓醒言似曾相識。在哪兒見過呢?

聽著這斷斷續續的哽咽話語,醒言臉上漸轉凝重。只聽寇雪宜泣道:「卻不知道,五日前七夕那晚,他又來崖上,說了很多難堪話兒……奴家正待緊閉門扉,卻怎知他竟破門而入,便要對奴家用強,還說……」

正說到這兒,那屋內啜泣之聲略略轉高;正口角囁嚅進退失矩的趙無塵,卻忽似被針芒戳了一下,心中怪道:「咦?!奇怪!原本我不應該是理直氣壯的么?——怎麼在這煙花之地出身、只會吹幾手怪笛的暴發小兒面前,竟變得如此不濟,就好似自己真做錯什麼事一般!」

「哦?那為何剛才聽趙兄提甚『妖怪』、『窩藏』的話兒?」

「哦?此話怎講?」

見這位四海堂堂主話頭放軟,趙無塵正是心情大好。

不管趙無塵窘狀,醒言這才發覺,在這盛夏時節,自己居所四海堂,竟正是門戶緊閉。

「趙道爺幾次調笑,都被婢身婉辭拒絕……都道若是堂主歸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原本以為趙道爺也是知理之人,我只須將門戶緊闔,也就不來蒿擾……」

「寇姑娘,你在裡面嗎?」

喊了一聲,不見回答。這時醒言才覺著有些不對,便返身問趙無塵道:「無塵兄,你剛才和誰相鬧?你可知寇雪宜在屋中嗎?」

正在趙無塵口中囁嚅,不知如何答話時,醒言瓊肜二人,卻忽聽到那原本悄無聲息的石屋中,忽響起一陣啜泣之聲。聽那泣聲漸起的情狀,想來屋中哭泣之人,已是壓抑良久。

雖然,那屋中傳來的泣聲並不甚高,但醒言卻聽得一清二楚。再聯想起先前聽到的喧鬧,這位正眺望石屋的少年,霍然轉過身來,雙目炯然生光,直直逼視趙無塵,冷冷說道:「請教趙兄,此事你作何解釋?」

「這個、張兄誤會了。其實也沒甚事,只是……」

正待醒言想要追問時,卻見屋內奔出一人,悲切說道:「自堂主離山後,這趙道爺便幾次來崖上拜訪。初時還循著禮數,可後來卻風言風語、動手動腳,想要……想要調戲奴家。」

當即,醒言便突見這原本神情萎靡的趙無塵,忽的將脖一梗,揚眉回望自己,傲然說道:「此事?此事還要問堂主自己!」

「問我?趙兄此話怎講?」

「這事我也想過。其實雪宜處世,一直清冷淡薄。我思摸著,若為她覓得一個如意鴛侶,說不定能讓她過得開心些。上次見過趙兄風采之後,我倒也並非沒這麼考慮過——」

「哼!且莫裝憨。我來問你,身為上清宮一堂之主,張醒言你為何要藏污納垢、收庇妖物?」

「藏污納垢?收庇妖物?」

現在這位外形儒雅、舉止風流的名門弟子趙無塵,看在醒言眼中,卻只覺得萬般的厭惡。

趙無塵斬釘截鐵答了一句,接著又呵呵冷笑起來:「佩服啊佩服!張堂主果然不是常人。被我說破心事,現在居然啥事沒有,一副毫不知情的委屈樣子。」

莫名其妙的少年,聽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便有些不悅道:「無塵兄,你這話是從何說起?此事我真是不知,絕非我張醒言故作懵懂。」

頓了頓,醒言又誠懇續道:

「上次我一睹趙兄風采,頗生仰慕,心下多有結交之意。若是今日趙兄要這麼說,可真寒了醒言的心。」

聽他這話說得新鮮,醒言倒是大感興趣。在他身旁的小瓊肜,則聽得大人爭執,言語之間又是「妖怪妖怪」的說著,這本來活潑的小女孩兒,便一臉黯然的躲在一旁,絲毫不敢插上隻言片語。

「你、你竟想矢口否認、一心庇護這妖物?!」

「正當明說!」

「好!那我就不妨直言。其實,我絕無閑心去推究,張堂主在堂內收納這樣一個明艷尤物,倒底是何居心;只不過,現在既然讓我撞破,那張堂主便得割愛,讓這雪宜『姑娘』歸我。當然,」

正侃侃而談的趙無塵,瞧了眼前少年一眼,又添了一句:「如果堂主捨不得,那雪宜仍可住在這處——不過事先可要說好,若是我喚她,可是要隨叫隨到。」

不過,喜看熱鬧一向是他愛好;聽得這番動靜,醒言立時加快腳下步伐,直往千鳥崖上奔去。

見他說得低聲下氣,趙無塵正是聽得無比舒服。只是正聽到關竅處,卻見張堂主嘎然而止;然後,似是轉念想到啥,語調一轉沉聲說道:「趙兄,想起來,我倒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如實相告?」

「原來趙兄是為這事。」

「是嗎?咳咳……」

這話一出,便連那位在一旁臉色蒼白的寇雪宜,面頰上都現出好幾分驚異之色。恍惚間,只聽自己的堂主正朗聲說道:「我張醒言,能被你師爺靈成子鄭重延入上清宮,擔當四海堂堂主之職,其中手段又豈是你這等鼠輩能知!」

「哦?」

「當然可以。你說。」

醒言倒一時沒怎麼反應過來:

「你剛才所說『妖怪』『妖物』,倒底喻指何物?」

「——哼!也難怪,如此雅麗脫俗的女妖精,又有哪個血氣方剛的男子捨得放過!」

剛才趙無塵那話說得雖然惡毒,可小瓊肜卻如何能知其中喻意。目睹哥哥異狀,正滿心奇怪之時,卻發現堂主哥哥那異樣的微微顫抖,已經止住。

「呃?」

「原來如此。」

張堂主一頭霧水。

見自己指過之後,這位張堂主突然神色大寬,趙無塵倒有些摸不著頭腦。正疑惑間,只聽他語氣輕鬆的說道:「你是說雪宜?那不可能。一定是無塵兄誤會了。寇姑娘是我從山下偶然救來的小戶女子,絕不可能是什麼妖怪!」

見醒言這古怪舉動,不僅趙無塵懵懂,便連寇雪宜也不明其意。只有小瓊肜估摸著,是不是哥哥也要學剛才老爺爺,想給大家變戲法——小丫頭所想,雖不全中,亦不遠矣。

正在他心下大寬,卻聽趙無塵氣急敗壞道:

「張醒言,沒想到你到這時還敢跟我打馬虎眼!」

哦,原來這神情,當年花月樓中很常見。

「只不過,捨得捨不得,今日也由不得你了。寇雪宜妖怪身份確鑿,即使你有心維護她,也是不能了。」

話音落地,便忽聽「轟隆」一聲,一道驚龍般的劍光猛然飛起,直在眾人頭上呼嘯盤旋!

「哈!張堂主只顧跟我說笑。若不是你心知肚明,又怎能忍痛割愛、跟我服軟?那妖物不就是在——」

卻說那位趙無塵,見醒言還這般渾若無事的模樣,正把他給氣得七竅生煙。只聽他嚷道:「你卻不要裝懵懂。上次來訪千鳥崖,你那寇雪宜竟施妖術傷我!」

說起來,也是醒言心中有鬼;否則若按他往日機靈勁兒,又何須直到此時,才知曉趙無塵「妖物」所指何物。

「不是的!」

「呃?怎不見雪宜出來迎我?」

這淚眼婆娑之人,正是一直闔戶不出的寇雪宜。

「一派胡言!我只是略表仰慕之情而已,怎能談得上調戲?!」

「雪宜你接著說。」

醒言卻未管趙無塵叫屈,只叫雪宜繼續說與他聽。

趙無塵一臉的不以為然,「當然,本道也無暇與你計較。今日既被你撞見,便不妨攤開了明說。」

「張醒言!你、你就想憑這頓大話,便要堵住我口么?」

不知何故,說到此處時,寇雪宜便再也說不下去,只在那兒悲聲啜泣。

「趙無塵,可真如寇姑娘所言?」

剛剛實踐完「負之混沌」理論的少年,隨口應道。見事情未被搞砸,他在暗地裡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哈哈!兩位一唱一和,這戲演得精彩!要不要再來一遍?」

「不錯!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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