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飛劍舞雄千里 第十三章 異寶奇琛,俱是必爭之器

「俗家弟子堂四海堂堂主!」

劍觸之處,便似有螞蟻咬噬,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瞬即傳遍全身。那句謔笑話語過後,頭頂便再無了聲息;但就在這片靜默中,厲陽牙卻是寒毛倒豎,渾身的肌肉都霎時繃緊——不再是蓄勢傷人,而只是利器及身前身體本能的反應。

「剿匪?」

不得再糾纏的厲陽牙,並未立即依言離去,卻又開口說道:「既然閣下無意傷我性命,那不知可否也放我兄弟一條生路?」

硬撐到這時,他已形若半癱,早就是寸趾難移。

「大丈夫能屈能伸啊!羅浮山上清宮,可不是俺區區一祝融門能惹得起,所以也只好將今日這仇撇過不記!」

「千萬別誤會,我只是想請她加入祝融門。」

說到這兒,這位厲門主便有些黯然,嘆道:

「你是說這些山匪?」

「為何要助紂為虐,阻擋官軍剿匪?」

聽得這樣奇怪邏輯,醒言一時倒有些錯愕。

略一沉默,這對面二人卻幾乎同聲訝道:

……

說話時,醒言故意將握劍之手緊了緊。這個動作雖然細微,看似不露痕迹,但又如何能瞞得過身經百戰的厲陽牙?——只見他趕緊接茬:「罷了罷了,算是歷某想差;料想你也不會騙我這塊俎上之肉。」

「朱雀乃上古四聖靈之一,為南方守護之神。哼,本道爺南來火雲山剿匪,用此旗正是適宜。莫非閣下以為有何不妥?」

醒言說這話時,正是一臉的睥睨傲然——若擱在這場戰鬥以前,年未弱冠的少年擺出這副面孔,林旭、鮑楚雄不免便會覺得十分不協調。但此時,卻沒人覺得可笑;所有人都覺得,張堂主這副神情是如此的合理自然。

到了這時,這位蠻疆強人已是心神俱喪,再不敢興分毫反噬之心。面對如此智勇雙全的強敵,玩甚智謀顯然徒勞。於是,那些依少年手勢大氣都不敢出的官兵,無比驚訝的看到,不遠處那具張堂主隆重對待的死屍,竟突然翻身而起,渾若無事般出聲說道:「唉,還是劍冷。」

略過她不提;只聽厲陽牙繼續說道: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正傳來郡兵蒼涼的葬歌聲:

「尋寶?!」

戰城南,

死郭北,

野死不葬烏可食。

為我謂烏:

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葬,

腐肉安能去子逃。

……

只不過林旭這話,醒言已聽得分明;看看烏天上那道淡淡的火影,他不禁苦笑道:「唉,有沒有哪位好心,幫著扶我坐下?」

說到此處,厲陽牙挺胸抬頭,昂首望遠——卻瞥見眼前的小門主還是無動於衷,只管扯著身旁少年的衣角,嘴唇緊咬,將小腦袋搖得像只撥浪鼓。

聽得這話,鮑楚雄等一眾官兵盡皆鬆了一口氣。厲陽牙又拉過身旁小山般的巨漢,重點跟瓊肜姑娘介紹道:「咳咳,我這位兄弟姓摩名赤岸,是俺們祝融門大護法;摩護法善能驅獸,縱橫南疆,無人能敵,人稱『火靈獸神』便是……」

隨著這話,他背後那襲烈火披風上的焰苗,又朝外躥出一二寸。

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迷離……

「實不瞞道爺說,我祝融門素善堪察寶氣;這次前來揭陽,正因幾月前見火雲山上寶氣衝天,雲光紅艷蒸騰,正是五行屬火。算這星宿方位,應是傳說中古南越國之鎮國寶器朱雀神刃,即將出世了。」

語氣依舊不溫不火,不急不徐。

醒言還是沒弄明白眼前這人在想什麼:

此時曠野中,所有人都在靜靜注目著兩人的對答,不敢稍有輕舉妄動。不過,這些人中要除去醒言旁邊不遠處一直忙著把玩戰利品的小女娃。也不知這小丫頭使了啥法兒,她搶來的那對鮮紅短刃,現在竟正在她身周上下飛舞,流光點點,殘影翩翩,像極往日她在千鳥崖上與群鳥相嬉的光景。

「罷了,原來這人並不想傷我。」

「只是,三月辛勞,寸功未得。直到今日,在你們與山匪戰事正酣時,我才終於能用本門異法,收得這對神刃。」

他這心直口快之言,只說到一半,就自覺不妥,趕緊噤聲不言。

一俟執劍在手,本應轉身離去的厲陽牙,卻突然厲聲發狠道:「倒差點忘了問,閣下倒底是何方神聖?!下這樣狠手打我!有朝一日,俺厲陽牙一定要再找回這場子!」

一聽這話的腔調,醒言懸在嗓子眼兒的一顆心,立刻又落回肚裡。現在,厲陽牙竟有些神采奕奕:「天地有靈,物各有主,何況這樣神物。現在這對朱雀神刃,已自己尋得真正之主了!即使你要還我,它也不依。」

已決心聽到任何事都面不改色的少年,聽得厲陽牙這番話,還是不免有些動容。還沒等他來得及答話,便見眼前這位明顯受傷不輕的厲門主,已經無比迅捷的躥到瓊肜面前,彎腰低頭,正用儘可能和善的語調,誠懇告道:「這位小女史,請做我們祝融門的掌門吧!」

「閣下這是哪裡話!」

正慶幸間,卻聽得那厲門主突然大聲說道:

說到這兒,厲陽牙卻又變得有些悻悻然:

「我說呢!怪不得三月來一直沒結果,怎麼今日就讓俺輕易得手!」

一聽得這句陪笑答話時,這位一臉淡然的少年,內里頓時如釋重負。

「張堂主這都不知?」

「啊?!」

求賢若渴的厲陽牙,越說越不靠譜,立即便被從中打斷。只見醒言攬著小瓊肜的肩頭,不悅道:「厲門主,誘拐女童官府可是要判重罪!瓊肜——」

驚愕間醒言抬頭往天上尋找,恰見暮色天空中一道紅色的雲光,正朝西南方歪歪扭扭的飛去。

在這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讓這段時間變得分外的漫長。緊張萬般的厲陽牙,過了好一會兒才發覺,頸後要害處那點滲人的寒涼,不知何時已悄然撤去。

顯然,包括厲陽牙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這位與強敵近在咫尺還一臉從容的少年,內里其實是多麼的虛弱!

「不錯,或許他們十惡不赦,但幾月來真心護我尋寶,我便當替他們消災。僅此而已。」

想到這裡,這位熟讀兵書的天師宗門人,看了一眼正盤坐地上閉目運氣的少年,神色複雜的嘆了一句:「唉,今日方知,恃人之不攻,不如恃己之不可攻……」

話還沒說完,卻已被摩赤岸瓮聲瓮氣的打斷:「慚愧!在張堂主面前,還提什麼獸神!門主,咱還是快走吧。」

越是見醒言這般傲然,厲陽牙越是不敢作其他想;只聽他繼續著剛才的話題:「真的只是來剿匪?那你那桿朱雀旗又要作如何解釋?」

與周圍其他信心滿滿的官兵不同,看厲陽牙露得這手,醒言內里卻是心驚膽戰,如履薄冰!

見未來的門主跑掉,現任門主立即緊隨其後,亦步亦趨來到醒言跟前,眼中閃動著狂熱的光芒,低頭跟眼前的未成年少女繼續遊說道:「您能讓朱雀神刃認主,便是普天下再合適不過的祝融門掌門!俺們祝融門,可是南越苗疆第一大派,您若當了門主,可真是威風之極!」

「既然今日之事大都源於誤會,本堂主便不與你計較。請閣下速速離去。」

見遊說失敗,厲陽牙也不氣惱。此刻,他已完全忘了醒言的存在,眼裡只有那位轉世火神。略一思忖,厲陽牙便換了個腔調,耐心哄道:「我們苗疆,可是很好玩哦!有會飛的白蛇,能噴火的蟲子,會唱歌的葫蘆,很多美貌熱情的少女,還有……」

「呀!原來是上清宮的神仙。失敬失敬!怪不得,原來我是敗在上清宮四海堂堂主手下,也不算十分丟人!」

「上清宮?什麼堂主?」

「不想!」

小丫頭不加思索的回答,清嫩的嗓音乾脆利落。

勇悍非常的一門之主厲陽牙,現在這服軟話兒卻說得如此自然,直把醒言看得目瞪口呆。厲陽牙卻仍是渾若無事,笑道:「對了張堂主,且不要太氣惱;今日與官軍對敵,我可未曾下狠手。那些被我傷及的兵丁,只是略中火毒,並無大礙,調養一些時日便好。」

「朱雀神刃是不世出的火系神器,我祝融門向崇火德,見此異寶出世,自然便要來尋。卻不料,這神物果與一般法器不同,竟是靈性非凡,整整和歷某在火雲山中捉了三個多月的迷藏,弄得俺對這處山場所有犄角旮旯都了如指掌!」

「寶物雖不敢再覬覦,但卻另有一不情之請,還望道爺能夠應允!」

開始時,這位祝融門主還有些神情懨懨;但不知怎的,也不知他瞧見啥,說到後半截厲陽牙整個人竟重又變得容光煥發起來,直看得他面前這位強自支撐的四海堂主暗暗心驚不已。

略一停頓,這位灰頭土臉的厲門主便忿忿不平道:「哼,你們這些漢人,最會假惺惺;明是來奪寶,卻總要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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