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飛劍舞雄千里 第八章 目電聲雷,長舒龍吟虎嘯

醒言飛快掃了四周一眼。正準備動手之時,忽聽得瓊肜在身旁迷惑的問道:「哥哥,我們不回去了嗎?」

很難想像,就是這同一支笛管,方才還奏出那樣輕靈泠冽的柔逸樂曲!

正是:

烏雲郁而四塞,天窈窈而晝陰;

雷殷殷而響起,風蕭蕭而並興!

小女娃兒也不問醒言為啥要吹笛,只立將手中一對明晃晃的短刀片,舞成兩朵花兒。

「好!可是,瓊肜為什麼會找不到哥哥呢?哥哥身上好聞的味道,瓊肜一直都在想著不能忘記!」

少女並未回答,只把手中三尺青霜舞得更急。

「呵~沒關係,哥哥馬上就給你變個戲法。不過瓊肜你得幫哥一個忙。」

「好!」

「嗯,此處空氣澄凈,待會兒便不怕濃煙嗆著鼻子。」

等林旭盛橫唐醒悟過來時,這位摔得灰頭土臉的怪漢,已如一座小山般重新站在他們面前。

「好!」

「……」

伴隨著「噠噠」馬蹄聲,醒言瓊肜二人,很快便將喊殺震天的戰場拋在身後。待身邊迷漫的煙霧逐漸消淡,重又能看清眼前的天地雲林,醒言便勒住白馬,翻身跳下。見哥哥下馬,小丫頭也輕盈的飄身而下。

不過,讓這廝略感欣慰的是,戰場中那些被己方驅策的猛獸,雖然身上那朵「神火」已被澆熄,但這些畜生仍然按著方才爭鬥的慣性,繼續撲擊眼前的官兵。

「很好!還有件事,瓊肜你也一定要記住。」

只不過,這場於官兵而言不啻是久旱甘霖的暴雨,對那些大風寨匪人來說,卻是大大的不合時宜。那匪首金毛虎焦旺,正在雨水中大罵老天爺:「倒霉!晦氣!這賊老天!——火雲山從來乾旱,平時攢點水都不捨得大口喝,怎麼這節骨眼上給俺來場雷雨?!」

正在這幾方各懷鬼胎僵持不下之際,卻忽聽得在那遙遠的天際,有一聲如若春霆般的吟嘯,正從天外破雲而來!

「也好!可瓊肜看不到那些壞人呀?」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傾盆大雨便已瓢潑而下;千萬道粗壯的雨柱,就如天河倒掛,將天地連接到一處;地上原本四處肆虐的火舌,早被這突如其來的天水瞬即澆熄。

電閃雷鳴之中,卻是那南海郡郡都尉最先醒悟過來:「慚愧!」

且略過這二人不提,再說那天師宗林旭等人,卻是越戰越心驚——瞅著眼前狼騎上這位上身精赤、肌如虯結的靛面巨漢,林旭心中大為驚疑:「怪哉!這些下三濫的草寇,從何處尋來如此勇猛的強人?眼前這廝不惟武力法術俱高,還似乎頗有心計,顯非尋常妖物——卻如何會心甘情願替這幫身負血債的草寇出頭?」

正在巨漢與大風寨群匪暗自慶幸之時,卻猛然又覺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此時這些人才終於明白,為何剛才還兇狠無儔的猛獸,現在卻如膜拜神靈一般,匍匐在地,一動不動。

除了這些倒霉的郡兵山匪,場中還有一人,也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猛獸大逃亡中損失慘重:此人正是那被林旭幾人圍在垓心的怪漢。

不過,現在林旭心中已是無比平和:

打定主意要以神曲『水龍吟』震退群獸的少年,一想起那次在馬蹄山試奏神曲時九死一生的情景,便禁不住神色黯然。

現在這火雲山坳中熊熊燃燒的焰苗,似已變成黑夜中的篝火。

話音剛落,便聽那位素來沉默少言的盛師兄接茬厲聲喝道:「雲兒你一女孩家,留在這反倒礙手礙腳!」

小女娃兒聞言立即挺胸抬頭,只等哥哥交待任務。

見著這古怪的天變,無論是蠢蠢欲動的匪徒,還是苦苦纏鬥的人獸,全都不自覺的放緩了動作。

隨即,正奮力鏖戰的軍丁們便見身周煙火之勢大張,只覺著一股強勁的火炎之氣撲面而來,直迫得人喘不過氣來。立時,便有幾位軍漢身上衣甲,先是冒起幾縷青煙,然後便「呼」一聲騰起火苗來。

「這、這是誰在這火雲山中吹笛?……莫不是那位上清宮的少年?」

「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哥哥,便要去一個叫饒州馬蹄山的地方,跟人說你是張醒言的妹妹——那樣就一定能找到我了!」

「馬上我便要吹笛;若有扎著黑頭巾的壞蛋來打擾哥哥,你便拿刀子把他趕開!」

這聲突如其來的吟嘯,橫奔直撞,驚心動魄,恰如蒼龍長吟於九霄,澎湃崩騰,如振如怒,從那浩渺的天穹劃空而下,在這火雲山野中振林撼岩,震膽摧肝!

一直身處火場之中的南海郡人眾,最擔心的事兒終於發生了:自己衣甲上的避火符,就快要失效了!

「不好!中了漢人奸計也!」

就在鮑楚雄等人快要絕望、大風寨匪徒摩拳擦掌之時,忽聽得那半空雲天里,似乎正飄來一陣樂曲之聲。

這縷只是隱約傳來的樂音,聽來卻是如此清泠縹緲,淡乎如深淵之靜,泛乎若不系之舟,讓這些正陷於酷炎火氣的郡兵,似嗅到一絲久違的清冷水氣。

頗為可惜的是,這怪漢的對頭們卻一時反應不及,又要閃躲那位捨命衝撞突圍的獒狼,因而並沒能把握住這個絕好的機會。

「呼!如此正好。今個老子可沒啥心情聽小曲!」

聞得這縷笛音,林旭鮑楚雄等人都是一臉苦笑。不過,那些郡兵聽了這虛渺飄來的笛聲,精神倒是振奮了不少,又重整旗鼓,奮力擋殺起來。

只是,漸漸的,這戰場內外人眾,忽發覺隨著那笛聲飄颻,四周的天地正變得有些異樣起來:現在那天頂的彤雲,已在不知不覺中暗換了顏色,由明火一樣的亮紅,逐漸轉變為滯重的墨色。原本輕薄明快的雲陣,現已漸漸厚重起來,鋪天蓋地,便像一口黑鍋,將整個火雲山倒扣其中。而在那黑色雲幕之後,正有無數個沉重的悶雷,在低低的嘶吼咆哮。

「呃……這個以後再告訴你。」

「不,把那些壞人打敗再回。」

場中諸人,只有這巨靈神一般的怪漢,覺著眼前這場豪雨,與那仍舊飄蕩而來的笛聲大有干係。

而在這風起雲湧、天地變色之際,那抹先前影影綽綽的笛聲,現在卻變得無比清晰,正伴隨著天邊的悶雷,將每一個跳動的音符傳入眾人耳廓,就好像那吹笛之人,正在自己耳旁吐奏——

隨著一聲飄於雲端的笛音流水般急轉而下,那些正在煙熏火燎中的南海郡兵,忽覺得臉上觸得幾點清涼。

正在鮑楚雄要喝令手下軍卒,越過獃滯不動的猛獸直接向林前匪眾攻擊之時,卻聽得耳邊那段正自長鳴的吟嘯,竟冷不丁嘎然止住。

「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這些眼看著便要遭殛焚之災的南海郡兵,見著這從天而降的雨水,頓時都有種死裡逃生的感覺。戰場之中,處處冒起火苗被雨水澆熄後產生的縷縷青煙;這些帶著幾分水火腐氣的煙味,嗅在鮑楚雄等人鼻中,卻覺得是如此的沁人心脾!

輕撫了撫身前小小少女柔順的髮絲,醒言便轉身面對家鄉饒州方向,默默禱祝:「爹,娘,如若孩兒隕命於此,今後您們就把瓊肜當女兒吧!」

不過,現在這位大風寨山匪的主心骨,手中已沒了那能放火的赤焰葫蘆;光憑他的武勇,在這些人數仍然佔優、猶有剩勇可賈的郡兵面前,已不足為懼;被生擒或被斬殺,只是遲早間事。

「……不對,這笛聲有古怪!」

當是時也,在他身周這片煙霧瀰漫的戰場里,在那凶獸咆哮聲中,軍兵慘叫之聲越來越多,顯見是漸漸抵擋不住。而不遠處密林前,百來位體力充沛的匪人,正作壁上觀,虎視眈眈,只等官軍精疲力竭之際,便要上來衝殺。

「不錯!」

那位一直默不作聲的兇狠巨漢,忽如雷鳴般吼出一句,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這場一波三折的戰鬥,勝券似又重新掌握在得天襄助的剿匪軍兵手中。

雖然不明白倒底發生何事,但這位貌似粗莽的怪漢心中很是清楚,今日發生如此多的古怪,一定是眼前這些狡猾的漢人,又在暗中施展了某種讓人恐怖的詭計招數!

眼前這原本動蕩不安的戰場,怎麼正漸漸變得靜止下來?!

覷眼觀瞧,卻發現原是那陣中正自不停撲擊的山獸,突似集體中了魔厴,一齊放低身形,潛伏爪牙,只留獸目仍在雲翳陰影中灼灼閃動。

這副場景,著實詭異,便連那些正跟猛獸搏鬥的郡兵,也看得懵懂,一時也不敢輕舉妄動。所有與猛獸鄰近的兵卒,全都執械小心戒備,提防這些似乎正在蓄勢的猛獸暴起傷人。

對官兵而言,戰局已到最危險的關頭。

他胯下那頭獒狼,雖然仍在儘力支撐著自己的重量,但他很明白,這頭自己精心訓練的兇猛獸騎,現在竟正四足發顫!

話音一落,就見怪漢將左手中赤色葫蘆奮力往空中一拋,那其中剩下的火蟲,便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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