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雲飛劍舞雄千里 第六章 枰上演棋,豈悟生殺之機

一聽此言,眾皆愕然。

「……謝謝盛兄美意!」

南海郡郡兵,大都為步卒,只有主將鮑楚雄和少數幾位校官、傳令兵騎馬,其他人大都持械步行。因此,在這條宛若長蛇的隊伍中,那匹神駿白馬上的紅裳女娃兒,此刻就顯得格外的顯眼。

「我這便命人準備些金鼓旌旗,去那火雲峰大風寨前鼓噪誘敵!」

此時大約午時將盡,日頭已從正南略略偏西,軍兵腹中大多飢餒,順便也借著這機會,就著皮囊中的清水啃食乾糧。

「張堂主!我看還是不必了。行軍途中吹曲兒,恐怕會擾了士氣!」

瞧著瓊肜那稚氣未脫的嬌俏面容,附近幾人立時都忍俊不禁。便連前面那位端坐在黃驃馬上,正虎著一張黑臉的鮑楚雄,都沒把這突如其來的笑意給憋住:「哈!~這小女娃子說話好生有趣!」

「……瓊肜妹妹啊,我看你這鼻子真靈,都快趕上狗鼻啦!不如下次和哥一起去打獵?哈!」

此去目的地火雲山,雖然在揭陽境內,但因揭陽地域廣大,那火雲山又在與鄰縣交界處,因此離縣城也將近有二百里之遙。

現在的火雲山腳下,所有人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鬥,進行著最後的準備。

雖然林旭並沒再說下去,但鮑楚雄已知其意。本來他還信心滿滿,但現在聽林旭這麼一分析,也變得有些遲疑起來:「如此說來,若徑直殺上山去,恐怕又要演那赤壁舊事……不知林道長有何良策?」

「此刻四方雲氣正在向火雲山聚集,或如巨舟,或如堤坂,流轉變幻,紅白相間,正是主我方大勝之氣!」

「果然妙計!」

「哦?有用得上鮑某之處只管說來!」

見這情形,盛橫唐便好心叮囑道:

千里雲陣下的火雲山,偶被驕陽一映,便呈現出血一樣的猩紅。

「盛師兄所言甚是。要說我最拿手的嘛,應該便是……」

鮑楚雄拍著胸脯大打包票,然後便依林旭方才所獻計策安排去了。

林旭口頭雖然謙遜有禮,但臉上還是掩不住一絲喜色:「在下只是略盡綿力,全仗大人將士驍勇而已。」

漫漫長路,頗為枯寂,免不了便要讓人尋些話兒。正行走間,醒言便聽得天師教的那位盛橫唐盛師兄開口跟他說話:「張堂主,昨日見你演練符法,確實不凡。不過恕我直言,貴教似乎並不以符法見長。不知張道兄最擅長何樣法術?若能惠告,我等幾位法師也可心中有數,此去與妖人鬥法之時,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說著,醒言便伸手要去取腰間那管神雪玉笛。

「堂主哥哥吹笛最拿手,有時不用笛兒都能吹響~」

這番對答之後,倒是張雲兒見著瓊肜神態可愛,便開始逗她說話。只是,此後無論她怎麼逗引,這馬上的小女娃兒,卻再也不肯多說話,只在那兒看著她嘻嘻笑個不住,一雙眉眼彎成兩道可愛的新月牙兒。

不多久,這支士氣高昂的剿匪軍伍,便行進到火雲山下。

「不敢當不敢當!」

剛從揭陽縣城開拔出來,這行軍隊伍還算齊整,排成一溜長蛇,順著官道迤邐而行。但過得一個多時辰,這隊列就有些散亂起來。頭頂著驕陽行進,軍卒們全都是汗流浹背,便不免有些懈怠起來。

這情形落到鮑楚雄眼裡,自然是大為不滿;不過這鮑都尉也是帶兵的積年老手,思摸著現下離火雲山還遠,頂上這日頭也著實灼烈,若就此呵責軍卒,恐怕會影響士氣。這麼一想,鮑楚雄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暫且隨他們去了。

小瓊肜滿懷熱情的為醒言做著推介:

鮑楚雄見郡兵士氣高漲,心中大樂,向盛橫唐謝道:「其實能得閣下幾位高強法師相助,那些鼠輩怎還不束手就擒?」

盛橫唐抬手向遠處火雲山一指,說道:

正在醒言跟瓊肜逗笑之時,那位沉默已久的盛橫唐,忽然大聲說道:「恭喜都尉大人!」

現在,這位初次騎馬的小丫頭,正搖晃著腦袋,不住朝四下張望瞧新鮮,就好似正踏青郊遊一般。在她馬後,跟著一位掌旗軍卒,手中執著那竿水藍玄鳥飄金旗。鮮色的旌旗,在野風中獵獵作響,金色的旄羽隨風飄卷,金藍輝映,煞是好看。

正在醒言驚嘆天工造化神奇之時,那馬上的小瓊肜忽的探身跟他小聲說道:「哥哥,那山好奇怪哦~」

鮑楚雄這隊郡兵,行到離火雲山大約還有十里之外的一處凹地,便收勒部曲,暫作修整。除了整頓隊形、派出斥候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工作,便是由盛橫唐、張醒言二人,給士兵衣甲繪上避火符。

「旌旗金鼓,只疑似也;兵經『類以誘之』之語,意指需用類同之物誘敵,這樣才可以假亂真。大人可分出七八十名兵士,讓軍中校官帶領,去那大風寨前攻擊喊殺,如此那些匪寇才能深信不疑。否則,那些賊寇龜縮已久,不一定會上當。」

聽得林旭這一番高談闊論,鮑楚雄鼓掌贊道:「想不到天師教諸位道長,不僅法術了得,於兵法也是這般嫻熟,著實讓楚雄佩服!」

「哦?快快講來!」

說到這兒,醒言卻卡了殼——要說自己最擅長的法術,當然便得數靈漪教的那招「冰心結」。只可惜,昨日那場演示頗為失敗,這法術顯然已被問話之人自動忽略掉。又或是「水無痕」?「辟水咒」?「瞬水訣」?可這些法術在自己上得千鳥崖後,就有些疏於練習。

「是啊!我也頭一次見到這樣奇怪的紅石頭山。不過挺好看的。」

這類符咒,大都有時效限制;為發揮最大效用,兩人在快接近戰場之時,才開始為士兵描繪符籙。

醒言這才想到此舉不妥,只好訕訕笑了兩聲,繼續專心當好他的馬夫。

「呃?」

「大戰之前,戰場上方常有雲氣凝結。若雲氣如堤如坂,則為軍勝之氣。若如覆舟,赤白相隨,則主將士精勇。大人請看、」

「將軍此法雖然甚妙,但也許還有更好的破敵之方。」

盛橫唐這句話著實沒頭沒腦,鮑楚雄覺著有些奇怪,便回頭問道:「盛道長,尚未開戰,喜從何來?」

「吹笛?」

等斥候跟鮑楚雄回稟匪情無變時,醒言二人已在所有兵甲上繪好避火符紋。鮑楚雄一聲令下,這隊約略三百人的兵卒,便軍容整齊的朝火雲山開拔而去。這之後,再無一人隨便交頭接耳,又或拖後超前。

「此戰得勝之後,不知都尉大人能否幫我教一個小忙?」

不過,醒言倒沒覺著瓊肜這話有啥好笑;當即他便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哎呀~我咋沒想到。瓊肜,謝謝你提醒!」

「不用笛都能吹響……口哨?!」

現在,不僅鮑楚雄一眾將士眼中只有林旭幾位天師教弟子,便連這位上清堂主張醒言自己,在耳聞目睹了林旭整個獻計過程之後,心中也是嘆服不已:「天師宗這幾位道友,真箇是人中龍鳳!特別是這位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林旭林道兄,於戰陣兵法竟是如此精熟!雖然俺也曾讀過一些兵書戰策,可就是不曾想過,要來將它們用到實處。」

放眼眺去,在七月烈陽照耀下,整座火雲山紅光灼灼,焰氣蒸天,就像支碩大無朋的火炬,正在天穹下熊熊燃燒。而峰頂上空聚斂的雲朵,形狀奇特,似舟似崖,被赤色山巒一映,如若彤色棉絨。

一聽有關勝負之事,鮑楚雄立馬便大感興趣。

當然,這匹腳力也不能白白空著;思量一番,醒言便將「身小力弱」的瓊肜給推上馬去,自己則在一旁牽著韁繩,充當馬夫,與林旭等人一起步行。

「呃……請恕在下直言,此種誘敵之法,效果未必就好。」

若只瞧這面大旗,倒也覺著威勢十足。

「是啊!」

不知不覺間,眾人頭頂的天空中,已是彤雲密布。

在隨南海郡郡兵出征路上,醒言並沒騎上那匹太守大人盛情相贈的白馬「飛雪」。雖然,他也很想試試在這匹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的感覺,但一注意鮑都尉、林旭等人的神色,醒言還是生生將這個念頭給壓了下去。

見鮑楚雄感興趣,林旭便將自己一路籌劃的計策娓娓道來:「那些賊徒,雖然不敵將軍勇力,但正所謂『窮寇莫迫』,這些草寇都身負血債,到了窮途末路之時,定然會死力抵抗。並且,這些亡命之徒還有地利之便,比你我更熟諳火雲山地形;若他們據險而守,負隅頑抗,恐怕將軍一時也是難以攻下。」

鮑楚雄聞言,趕緊回頭將手一擺,攔阻道:

讚歎之餘,醒言打定主意,決定開戰之後,定要為林旭等人馬首是瞻,從旁盡心協助。

說話之時,林旭神采飛揚,言語間充滿著強大的自信。

「正是!蒙者,下坎上艮之卦。上艮為山,下坎為水;山下有水,險也。若大風寨匪寇在山下平處與將軍兵馬對敵,則敵寇大險,將軍必勝。到那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