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遊仙一夢到羅浮 第七章 風過羅陽,棍影如龍人似玉

陳子平這一席話,醒言頓似是被倒憋了一口氣,一時作聲不得。

那陳子平見身旁這位原本健談的少年,現在卻不作聲,便轉臉瞅了瞅——卻見醒言臉上神色,甚是古怪。

見此情景,陳子平也甚是奇怪;不過心中略略想了想,便轉臉滿懷歉意的對醒言說道:「請恕弟子無禮,不應喚你為道兄的——而應該稱你為張道尊,或者張堂主……以後弟子一定注意!」

「呃?」

待陳子平整句話說完,醒言才醒悟過來;弄明白陳子平話中意思,醒言連忙說道:「咳咳!陳兄誤會我的意思了;方才俺只是想那三教大比之事,不禁心馳神往而已,卻與陳兄無干。以後陳兄還是叫我『道兄』便可——如不見外,便請叫我『醒言』吧!我聽得那『道兄』二字,卻還是有些不習慣。」

「嗯!其實,我也覺得,無論叫你『道尊』,還是『張堂主』,都有些怪怪的。」

看來,這位不甚善於言辭的上清宮青年弟子,心性倒也頗為率直。

這兩個年輕人,便這樣一路閑聊著,倒也不覺得旅途煩悶;兩人一路上逢村住宿,遇鎮覓食,大約過了十四五日的光景,便來到一處名叫羅陽的村鎮。

醒言這些時日來,一路也走過許多村寨;到了這羅陽,卻見這鎮子是別有特色。

進得鎮里,走了一陣,便覺得這羅陽佔地頗為廣大。又見這城寨內,多植青竹,到處都可以看到成片的竹林。

而這街上來往行人的裝束,卻也與一路看來的大為不同。雖然,不少人都還是漢族衣冠,或短襟,或長袍;若飾花紋,多以動植物、幾何圖形為主;但除了這些與那饒州地界相似的衣著打扮外,卻還看到不少衣飾奇特的男女。

比如,醒言一路上碰到不少女子,無論老幼,上身都穿著鑲邊或繡花的大襟右衽衣裳;頭上裹青色布巾,耳戴銀質墜環,領口別有銀排花。下身則常穿齊膝的短裙褲,褲腳上往往綉著精巧的花邊。而那些個奇袍異服的漢子,則多穿黑色窄袖的右開襟上衣,下著寬肥長褲,褲邊多皺褶。在他們的袖領褲腳上,也都鑲著花邊,只不過顏色圖案,均不如女子身上所著那般絢爛繁複。

還見著幾個女子,衣著又有不同:身著短上衣,百褶裙,裙色以青、白居多。尤為奇特的是,這些女子身上銀飾尤多,頭、頸、胸、手等部位,都掛著銀光燦燦的首飾;而那環於胸前的掛圈上,銀質垂鏈猶多,頗似縷縷流蘇纓珞。

看著那一掛掛的銀飾,醒言不禁對身旁的陳子平大發感嘆:「唉~這麼多銀子!這地方好生富足!」

「呵呵,這羅陽地界,是那漢夷聚居之地。你看到的這些,多是苗人、彝人,衣尚銀飾,風俗便是如此——這兒還有很多怪異的民俗,實不是我等修道之人所能理解。」

說到這兒,這陳子平的語氣,卻似是有些嘆息之意;只不過醒言正忙著四處張望這前所未見的風土人情,並不曾留意身旁上清宮弟子話中的感慨之情。

見醒言頗有流連之意,再看看這天上的日頭也漸漸西斜,陳子平便提議道:「既然道兄如此喜愛此處的風物,不如我們便在此歇下,明早再來這街道之上觀賞一番?」

「好!」

這提議正合少年心意,當下便大加贊同。

醒言又回想起這一路走來,自己看到的山山水水,心中不禁大為感喟:「這些天真是大開眼界!且不管到那上清宮能不能學得多少法術——便這一路見到的新鮮景況,便不枉此行了!」

又走了一陣,兩人在街邊覓得一家客棧,便招呼店家將毛驢牽去喂好,兩人就在這兒歇下。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兩人起來洗漱完畢,略喝了一些稀粥,醒言便招呼上陳子平,興沖沖的去那街頭閑逛遊覽。

——昨晚風塵僕僕,一時還未曾細細看得;現在得了空閑,這一路搖擺賞玩,醒言便發覺,眼前這羅陽鎮,竹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多。

這街道兩旁的樓館房舍,無論是民居還是酒肆,均為竹樓。年代久遠一些的,那竹樓便呈淺黃之色。這些個或青或黃的竹屋,在那青翠竹林的掩映下,顯得格外的寧靜安詳。偶爾一陣風來,便是滿街的簌簌竹葉之響;那竹林特有的清新之氣,便隨風撲面而來,讓這二人覺得無比的神清氣爽!

正在遊逛間,醒言卻突然看到,前面那街角之處,正圍著一圈人;人群之中,還不時發出陣陣叫好之聲。反正自己也是閑逛,醒言便拉著陳子平,也湊上前去看熱鬧。

等兩人走近才知道,這兒圍的人還不少,里三層外三層的堆著;醒言兩人便繞著人堆轉了轉,找了個略微稀疏一些的地方,往裡擠了擠。

往場中一看,才知道是一位江湖漢子,正在這街頭賣藝。

那場面話大概也說過了,現在這漢子,正在場中央落力的表演。只見他上身精赤,露出滿身虯肌,表演的正是那棍術。

看來,這漢子在棍術上頗有造詣,手中那一根棍棒,直舞得是虎虎生風,便如那車輪一般,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看著這棍舞得精彩,旁邊圍觀的人群中,也不時爆發出陣陣叫好之聲。

瞧到精彩的地方,醒言也不禁心折,跟著別人大聲叫好。一邊喝彩,一邊感嘆:「看來這江湖之中,還真有不少奇人異士啊!」

且不提少年心中讚歎,卻說那場中的漢子,也是舞到了興頭上——只見他大喝一聲,不再在原地舞弄,而是滿場的遊走;而他手中那根齊眉棍,則舞得更歡了。現在在旁人眼裡,這棍棒上便似是施了什麼魔法一般,似已經離開他雙手的掌握,只在這漢子身周,上下左右舞動飛騰,便如一條游龍一般!

見此情景,這圍觀諸人竟都忘了喝彩,俱都靜靜的看著場中這宛若風車般的漫天棍影。直到那漢子挽了幾個漂亮的棍花,收棍立定之後,眾人才反應過來;霎時間,這圍觀人群中,轟然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喝彩聲——

那聲音如此巨大,直驚得幾個街道之外、那隻正在街邊覓食的烏鴉,遽然驚起,在羅陽上空盤旋,嘎嘎之聲不絕於耳。

在這些人群里,醒言那口中喝彩之聲,也是叫得震天響。而他身旁立著的那位陳子平,卻是一臉淡然,似是並不甚以為意——發覺這點,醒言心中暗贊:「看來,這羅浮山上清宮果然不凡——這上清宮弟子的養氣功夫,真箇是不同凡響!」

待眾人喝彩之聲漸漸平息,那漢子也甚是得意,抹了抹額頭沁出的汗水,便滿場里一抱拳,響亮的說道:「鄙人不才,這棍術在那江湖之上,卻也是薄有威名——正因為俺手中這條棗木棍舞動起來,速度實在太快,就像那天衣無縫——,江湖上的朋友便因此送了俺一個外號,叫做『水、潑、不、進』!」

聽得漢子最後這這一字一頓的四個字,眾人又是一陣叫好。而醒言聽得這賣藝漢子一番說辭,卻不由想起半年前望湖樓旁那位王二代杖:「呵~若是讓這位『水潑不進』來執杖,恐怕那位王二代杖老兄,便不敢再誇下那般的海口了吧!」

這大半年過去,人事已是幾經變換;現在醒言再想起鄱陽湖邊那個猥瑣漢子,竟覺得還有幾分可愛。

而那場中的江湖漢子,聽得眾人盡皆湊趣,更是來了精神,霎時間口若懸河,又將他這棍術猛誇了一番,還特別舉了幾個自己「水潑不進」的光榮事例,直說得是繪聲繪色。

——漢子這滿嘴的走江湖之言,醒言卻是聽得津津有味。

正在眾人聽那漢子說故事之時,卻不防,人群中忽有人乾脆的說了一句:「什麼『水潑不進』?我看卻只是吹牛!」

說話之人的聲音,在醒言聽來,卻有幾分奶聲奶氣!

而那江湖漢子,已是說到興頭上,正自洋洋得意;這掃興話兒一落在他耳里,頓時大怒:「是道上哪位朋友?如此不給面子,卻來掃兄弟的場子?!」

說話之時,兩眼只往人群里來回踅摸,要找出那位大言不慚的尋釁之人。

醒言也自奇怪,卻聽得旁邊一位本地打扮的老者說道:「唉~這外鄉人,恐怕是要倒霉了!」

「正是!不知哪位這般不識趣,竟敢惹這般武藝高強的漢子!」

「呃?」

聽得醒言搭的這話茬,那位老者卻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老漢說的這快要倒霉之人,卻正是場中的這位好漢。」

「噫?!」

醒言滿臉驚訝。

「這位小兄弟,卻也是外鄉人吧?」

「呣!老丈您這都看得出來?」

醒言心下佩服——因為他今天出來換得一身便裝,而自己那說話口音,卻也與此地漢人無異。

「呵呵,非是老漢有眼力——若是本地之人,誰不曉得那小狐仙的名號?」

「小狐仙?」

醒言正自摸不著頭腦,卻見場中突然走進一個稚氣未脫的紅衣小女孩,蹦蹦跳跳的來到那位正自四處張望的江湖漢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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