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八章 笑捉強梁如鼠

「絕無虛言!要是俺有半句謊話,就讓俺陳魁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就讓俺被——」

「該出發了!」

「賢弟你有所不知,今日午前大哥正去那望湖街上買些跌打草藥,以備不時之需,卻在那葯攤前見到你的大嫂——呃,就是那位賣葯姑娘。俺與她是一見傾心,兩人俱都傾慕對方人材,便在那太陽之下、葯攤之前私定了終身!」

陳魁連道不敢,羅羅嗦嗦大表忠心。

「渡過去?不會是超渡吧?」

「一定!一定!」

居盈有點緊張。

「大王請放心!明天的事就包在小人身上!」

醒言道。

正當陳魁聞詩色變、急著要推出自己那八十歲高堂之時,卻聽那年輕賊子介面贊道:「大哥這詩果然妙極,正是我輩日常寫照!小弟雖然駑鈍,文才不及大哥萬一,卻也少不得塗鴉一首,來和大哥。」

「萬一失手,居盈你便別管我,自己先逃!」

「大哥為何不可?」

「謝謝你!不過還是按我說的去做吧。因為只有你逃掉,才能幫我搬來救兵。」

陳魁在那袋中聽得分明,只是並不敢插嘴;船艙內又回覆了平靜,只聽得耳畔這舟欸乃,櫓咿呀……

這位嘴裡胡亂哼唱著下流小調,顯見喝醉了酒的漢子,正是我們遠近聞名的陳魁陳大班頭。

待發覺此情,陳魁卻仍不敢稍動。過了好一會兒,確認周圍確實悄無人跡,這才敢鑽出袋來。原是這陳班頭經驗果然豐富,深知絕不能與匪人兩下照面。要是那賊人的相貌不小心被自己瞅見,那這條小命也就算交代在這裡了——想起那頓量大力足的拳頭,陳班頭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

方自暗喜,卻忽覺恰如騰雲駕霧一般,自己連著這麻袋被人一把撮起,又走了幾步扔在地上,身上吃痛,不覺「啊」的一聲。一聲出口,陳班頭立馬心頭大恐,暗自警戒,再也不敢有絲毫響動。

今日這鄱陽湖的水路,在陳魁的心中似乎變得分外的漫長,過得許久,這船才在岸邊停下。

「今天運道不錯嘛,居然不用費力便能找到渡船!」

知道正到了關鍵時刻,陳大班頭毫不遲疑的大發毒咒,生怕說得遲疑,這賊人便變了主意,這條性命就此要斷送在鄱陽湖裡。

陳魁正心亂如麻,忽聽得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大哥,如此月黑風高之夜、良辰美景之時,咱何不吟詩一首來助雅興?」

沒想這陳大班頭如此不堪,只稍微掙扎了幾下,便殺豬也似的嚎叫起來!

夜幕籠罩中的南磯島,平靜而安詳。秋夜中的湖光山色,正顯得無比的靜謐。正因如此,堤岸上那個歪歪扭扭走來的漢子,才顯得格外的不協調。

聽他一聲招呼,那位戴著斗笠正蹲在船頭待客的船家,趕緊站起來,伸手將一身酒氣的陳班頭小心扶上船來,然後便解開系在柳樹身上的纜繩,叫了聲「老爺您坐穩羅~」,便將那竹篙在湖堤岸石上輕輕一點,於是這船兒便從柳蔭下湖岸邊輕盈的盪開,在迷朦的夜色里朝鄱陽湖中駛去。

「想不到這船家倒也湊趣,呵……」

「啊~不會是摔死了吧?」

「過會兒回去幹啥呢?回去睡覺……不對,記起來了……老爺我還得辛苦一趟,去那大牢中連夜審問那個小娘子!」

「待會兒,俺可要好好招呼她,讓她知道知道俺陳老爺的風流手段……」

正當船至湖心,這位陳老爺酒意上涌神思恍惚,淫心蕩漾滿臉猥笑之時,耳邊忽聽得「呼」一聲風響,就只覺眼前一黑——原來是一條大麻袋憑空罩下,將這位酒醉力乏的陳魁陳老爺,整個兒罩在這大麻袋中,並被麻利的紮緊袋口,囫圇作一堆兒!

「不過……聽那賊子口氣,似乎他們還是附庸風雅之徒。說不定正是賊人中知書達理的良匪!」

只一下子,這陳魁便酒意全消,方才那一腔的風流勁兒,也立馬被拋到九霄雲外。

陳魁心中咒罵。只是腳下卻更加不敢怠慢,一溜煙直往縣衙走去——

「賢弟有所不知,這廝雖然可惡,但大哥正有一事要著落在他身上,不可害他性命。」

那年長賊子與陳大班頭兩句話幾乎同時出口。雖然立意不同,腔調迥異,但讓陳大班頭鬆了一口氣的是,賊人那話和自己意思一樣。

「閉上你這鳥嘴!」

陳魁頓時好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廂情願的不住祈禱,希望老爺廟裡的菩薩能夠顯靈施以援手。

這陳大班頭不愧是一縣衙役之首,果是機靈,一邊忍著痛楚,一邊接過話茬,低聲下氣的求告:「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人瞎了眼,不合衝撞了大嫂!只求好漢放小人回去,小人明日一早便將嫂夫人送回。」

甲馬叢中立命,

刀槍隊里為家。

墳場堆旁擺酒,

殺人便是生涯!

那賊人卻不搭話。半晌無言,一時間艙內靜了下來,只聽見船外湖浪的聲響。

只是,越是這般靜謐,陳班頭心中便越是發毛。又突然想到自己以前似乎沒幹過什麼好事,說不定這次是結下的仇家來尋仇。不過不對呀,平時找來欺負的,都看準是平頭老百姓,似乎也沒得罪啥扎手點子啊?

陳魁聞聲,不禁心中蒿惱,便怪起那水中居的黃湯,讓自己上船之前沒看清路數,竟著了湖賊的道兒!

呆立在那兒定了會兒神,陳班頭這才緩過勁兒來;向四周打量,卻發現自己站立之處,並不是那賊人口中的南磯島,而是已回到了鄱陽湖北岸。水邊正有幾隻小船,隨波蕩漾;再往遠處看,依稀已可瞧見望湖樓挑檐的影子。

生怕賊人拳打腳踢的檢查,陳班頭只得出聲應答;只不過,這廝已儘力壓低了聲音,要不是這夜晚靜謐,離得又近,否則一時還真聽不出來。

少女也知道此行萬分兇險,重重的點了一下頭。

「不要啊!!」

「苦也!上了賊船了!」

一聽此言,陳班頭直唬得是魂飛魄散!

「還有,」

「哦?不知賢弟如何相和?趕快說來聽聽!」

雖然不耐,但惟恐打擾賊人詩興惹來拳腳的陳大班頭,此刻也只好忍住發言的衝動,在船板上洗耳恭聽。同時,內心裡只是不住祈禱,但願這兩位風格特異的賊人詩興大發,更吟出曠世佳作,心情大好下說不定就把他給放了。

說至此處,這年長賊人不禁長吁短嘆、語調悲苦,弄得陳魁也幾乎忘了自己的處境,差點就要出言相慰。

陳魁志得意滿的琢磨著:

朦朧的醉眼,依稀瞧見前面不遠處湖堤柳蔭下,正停著一艘載客的烏篷船。夜色中的鄱陽湖已經變得平靜下來,只有微微的湖波輕輕沖洗著湖岸,那烏篷船便隨著這波浪一上一下,一搖一晃。

一聽說性命可以無憂,陳大班頭忽覺這悶黑麻袋,頓成光明之所。看來應是自個兒方才給菩薩許下的豬頭三牲起了作用,聽得自己對這賊人還有用處,陳魁便立馬恨不得把天都給那他許下來——卻又不敢亂扭亂動,生怕被誤會想要逃走。

「嘻嘻,這些船家平時都像瘟神一樣躲著老子,今兒倒正好有一艘,只等老子來坐!」

一個粗豪的聲音大聲呵斥,然後陳班頭便覺得一陣鐵拳似雨點般落在自己身上。雖有一層薄薄的麻袋布作掩護,可這一頓胖揍,只把這陳班頭疼得呲牙咧嘴,面目扭曲得分外難看——當然,正在麻袋中,也不虞壞了形象。

「住嘴!」

「果然還是老大想得周全!就依大哥之言。」

「陳、大、班、頭~」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聽他聒噪,那年輕賊人呵斥一聲,然後和言問道:「不知大哥您所為何事?」

「唉!說來恐惹賢弟笑話,想你大哥雖然是滿腹才華、詩才出眾,卻也因此眼高於頂知音難覓,再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以至於大哥直到今日,還是中饋乏人。賢弟你還年輕,不知道被窩沒人暖的苦楚。」

麻袋立即平復如初,看不出其中還有活物。

「呀!不知大哥還有如此苦楚!方才倒是小弟莽撞了。只是,這又與這廝何干?」

「啊!想不到大哥您那粗獷的外表下,還有這麼顆細膩浪漫的心~」

這正是陳魁聽到「這廝」二字反應過來,立即大表忠心;要不是這袋中狹窄,便連表忠舞也要給他跳上!

等了半天,卻不見有人搭話。陳魁正自納悶,卻發覺身子漸能轉動,呼吸之氣也漸轉寒涼。

「王二代杖。」

秋日的夕陽慢慢落到了西山之下,天邊的紅霞也漸漸失去了嬌顏,黯然消褪。夜色,終於降臨了。

「我會的!」

「罷了,原來這賊子還不止一人!」

「賢弟謬讚了!且說當時大哥心中正懊惱,卻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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