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原來,時隔這些年,改變的不止是他的笑容。

從電視台出來,朱寶琳真心誠意地說:「多謝你願來上我的節目。」

凌亦風笑了笑:「老同學了,客氣什麼。」

朱寶琳看著他,有些話到了嘴邊卻始終沒說出來。

「你去哪兒?我送你。」凌亦風又問。

「哦,不用了。」她眯著眼笑得嫵媚,「去見一個重要的朋友,我自己坐車就行了。」故意說得有些曖昧,實際上只是因為擔心萬一真讓他與良辰見了面,那場面肯定尷尬無比。

凌亦風也不堅持,點頭說:「那改天再聯絡。」

「嗯。」

朱寶琳打的離開後,凌亦風才走進電視台的地下停車場,開著黑色的PORSCHE緩緩駛入川流不息的車陣中。

下午四五點鐘,接近下班高峰,即使路面寬敞也照樣顯得車流擁擠。十字路口似乎紅燈時間永遠比綠燈長,跟在一排車子後面,一路走走停停,凌亦風的目光偶爾掃過街道兩旁的樹木和建築。

這個城市,和四五年前他剛離開的時候相比,的確變了很多。林立的高樓矗立在秋天西斜的夕陽下,顯得深灰而冰冷。

其實C城並不是他將事業重心轉至國內的最好選擇,可他還是近乎固執地回來了。並且,作為LC傳媒的總裁,放著自己旗下的電視雜誌不用,反而將第一次公開露面的機會留給了C城本地的一個電視節目,這一舉動幾乎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沒有人猜得透其中的原因。

車子在行駛途中,接到一通電話。凌亦風戴上耳機,立刻聽見程今的聲音:「我看見你的車了。」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後視鏡,問:「你在哪裡?」

咯咯的笑聲傳過來:「當然是洛杉磯家裡啦。汽車頻道正介紹PORSCHE系列,我就想到給你打電話。」停了一下,她又問,「該不會你正好在開車吧?」

「嗯。」

「回國後感覺如何?下個月我有假期,乾脆也回去看看得了,你在那邊等我埃」

「好。」

凌亦風向右打了把方向盤,車子駛下立交橋,開進另一條較窄的馬路。

闊別五年,Z大或多或少有了一些變化。一條條縱橫交錯的水泥路旁,高大的梧桐樹依然直直挺立,樹下落了些微黃的枯葉,隨風貼地打著旋。原先幾處舊的矮房不知何時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歐式建築,可是新聞學院的大樓沒變,立在噴水池前,泛著老舊的淡黃。

正值下課時間,成群的學生騎著車在路上談笑風生,凌亦風徒步隨意逛了一圈,徑直走到學校的後門。

那裡連著一條不長的街,雖然狹窄,但卻是Z大學生最常光顧的地方。一到晚上,路邊攤、KTV、小酒家紛紛開始營業,熱鬧非凡。以前下午放了學,他就常常被良辰拖著穿過大半個校園來到這裡,陪她一家一家吃過去。那時候他還常常感嘆,為什麼看上去孤傲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個女孩子,原來竟對吃食如此偏好?

又想起她了……

這是回國以來的第幾次?

當年那樣不明不白地被她提出分手,接著便音信全無,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甩得這樣徹底。對於這個女人,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恨之入骨的。

可是,這些年來,那張臉在腦海里卻依舊無比清晰。

他皺了皺眉,暗自懊惱不已。

過去的路邊攤估計早已被整頓取締了,如今這條街變得整潔而有規劃,唯一不變的是,店家的生意還是那麼的好。憑著印象找到以前經常光顧的一家小店,凌亦風發現,竟然店名都還沒有變。三五個學生圍坐一桌,不大的店堂里已經沒有了空位,他在門口臨時擺下的桌前坐了下來。

還是過去的老闆,親自過來點菜。中年男人已經開始發福,穿著半舊的藍色夾克衫,手拿菜單在他面前站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問:「你……以前是這裡的學生吧?」

凌亦風點點頭:「是的。」

老闆慢慢咧開嘴笑起來:「我記得你!以前常和女朋友一起過來吃飯!」

他一愣,隨即微微笑了笑。這裡燒的菜是良辰最喜歡的口味,所以那時候基本每星期都會來一兩次,偶爾碰上店裡人少,也會和熱情的老闆閑聊兩句。只是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顧客換了一批又一批,居然還能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很感謝你們以前經常光顧我的生意。」熱情依舊不減,「今天想吃什麼?吃了幾年的洋餐,發現還是我們中國菜好吧?」

凌亦風卻奇怪地看他,皺了皺眉:「你怎麼知道我出了國?」

「你女朋友說的埃」老闆索性坐下來,笑道,「前兩年她也來過一次,喏,就坐在那兒。」指了指店裡最靠外的一張桌子,「當時我一眼就認出她來了,和以前一樣漂亮。我們聊天,我問她從前形影不離的男朋友去哪兒了,結果她說出國去了。」老闆停了停,確認似的問,「沒錯吧?你是去了國外吧?」

「嗯。」凌亦風應了聲。

前兩年……原來,畢業後,她回過C城。

那個拋下一句分手就消失了的女人,居然回來過。

「唉,那丫頭還真奇怪。」老闆繼續回憶,「和我聊完天后,也不吃東西,只一個人坐在這裡看球賽,看著看著,居然哭起來。我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看足球會看到哭的……結果,估計是不好意思了,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以後再沒來過。」

凌亦風靜靜地聽,也不搭話。

她哭了?和她在一起那麼久,從沒見她掉過眼淚,甚至連傷心的表情都沒有過。

以前常被他戲稱為冷血無情的蘇良辰,究竟是為了什麼哭?

不過,老闆說是前兩年,那時他和她已經分開,想必即使有再多的原因也和他扯不上關係了吧。

回家的路上,他卻一直忍不住揣測。

當想到或許她是為了某個男人落淚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開始隱隱嫉妒。

凌亦風,你真是莫名其妙!他在心裡冷冷地說。

「你不會怪我事先沒告訴你他的事吧?」坐在餐廳里,朱寶琳問。

「當然不會。」良辰捧著玻璃杯微微抬頭,杯里的水裊裊冒著熱氣,她笑,「我和他分開那麼多年,早就沒必要去掌握彼此的動向。」

見她表情平靜,朱寶琳也放鬆下來,看來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也許,經過這麼久,她是真的已經忘了他吧。

良辰偏著頭看著側方台上正在演奏的鋼琴師,緩緩地說:「其實之前我還見過他的弟弟。」

「嗯?凌亦風還有弟弟嗎?」

「堂弟,正好在我們公司上班,而且是同一個部門。世界真是小得可笑。」

「那他知道你們的關係嗎?」

良辰轉過頭來,看了朱寶琳一眼,搖頭:「應該不知道吧。」凌昱除了照片的事,其餘都沒多提,估計是一無所知。

「還有,」她認真地糾正,「再沒有『我們』,我和他,再也不可能聯繫到一起。」

朱寶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可我認為他還沒忘記你。或許……」

「憑什麼這麼想?」良辰打斷她。

「直覺。」

良辰失笑。現如今,每個女人都有直覺,可她寧願相信既定的事實。

琴師一首接一首地換著曲子彈奏,中間下場休息十分鐘後,再回到鋼琴邊,一連串流暢的音符從指間瀉出。

是一首《十年》。

良辰突然笑道:「真應景。」立刻收到對面丟來的白眼。

吃完飯回家的時候,朱寶琳說:「他好像還不知道你也回C城來了。」

「或許吧。」夜風吹過來,良辰將手插進口袋。

當年說了分手之後,她便收拾東西回到上海老家,幾乎和從前的同學斷了一切聯繫。直到兩年前,不顧家中人反對,堅決回到這裡從零起步開始自己的事業。

「估計他以為你和老同學都沒再聯絡,下午在電視台,都沒向我打聽你的消息。」

良辰抬起頭,望著天空中淡黃的圓月,彷彿一點都不吃驚地淡笑道:「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種事是必然不會去做的。」

更何況,現在已經有了新女友做伴,不是嗎?

凌亦風這個人,第一次正式出現在蘇良辰的生命中,還是在大一那年的情人節夜晚。

第一個學期開始沒多久,凌亦風就轉了專業,由新聞學院的大眾傳播系直接跳到在全國排名數一數二的電子系。這種完全跨越了文理科的轉系行動是如何完成的,良辰不得而知,只在初時偶爾聽有好事愛打探者說起,凌家似乎權力頗大,這種事只需動動嘴皮子便能輕而易舉地達成目的。這種小道消息對她來說,就像耳旁輕風,吹了就過,此後她一心一意開始校園生活,至於凌亦風這個名字,時間久了幾乎都忘到了腦後。

在朱寶琳的攛掇下,良辰報名進了廣播台,主持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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