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時候,車正停在凱瑞食府門口。
「來這兒吃飯嗎?怎麼不早說?我還穿著卡通毛衣和休閑拖鞋呢。」
章御看著我笑,「沒事,這挺好!」
進去後才知道,今天來的不光我和章御兩個,有滿滿一屋子人。細看嚇了一大跳,我們局長和肖遠他媽也在。
大家都和章御打招呼,親切地叫章總,我心裡笑,一群老頭老太太圍著一個年輕人叫章總,不倫不類的。
章御拉著我坐下,才說:「這位田可樂小姐是我朋友,大家多照顧著點!」淡淡的語氣透著隱約的警告。
「是,是!」吳局長直點頭。
一位年齡稍大一點的老領導站起來說:「我已經跟他們都說了,把田小姐調回局裡。這幾年,田……小田同志工作表現突出,早應該提拔了。現在局裡人事處還缺個處長,也不知道小田同志有沒有興趣?」
畜長?我可幹不了!
章御看著我笑,「行不行啊?孫局等著你回話呢?」
我搖頭,小聲說:「人怎麼能幹畜生的工作?」
章御哈哈大笑,說:「行了,就這麼定吧!孫局,過幾天讓田小姐去您那兒報到吧,您給安排個副處得了,省得上下都不好交代!」
「是,是!」孫局點頭如搗蒜。
肖遠他媽的臉色一直很不好看,陰翳地盯著我,「田小姐,陪我去一下洗手間可以嗎!」
章御拉住我,看了她一眼。我趕緊甩開章御的手,小聲說:「沒事,我也想去。」
我起身跟著她走了出去。
「你以為搬出章御就可以跟肖遠在一起了嗎?」
「我從沒有搬出誰來當救兵,今天的事我根本就不知情!」
「裝的還挺像!你答應過我,要跟肖遠分手的!」
「我是答應了,而且也在親身力行,只是我無法左右肖遠的想法。」我身體不舒服,懶得跟她理論。
「你父母怎麼教你的?真是陽奉陰違,說的話都不算數嗎?」她咄咄逼人,「看來哪天真是有必要找他們問問,哦,我好像忘了,你根本就沒有父親……」
父親這個詞離我甚是遙遠,根本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她說我沒有父親,我也犯不著生氣。罵人與羞辱人的時候,要看對方是不是在意這些內容,如果人家無心,任你怎麼罵,都毫無反應,那麼羞辱的將是自己。肖遠他媽活了這把年紀,居然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我們會分開的,」我覺得頭疼得厲害,「別去打擾我媽。」這才是我最在意的一點。
「如果你再跟我們家肖遠藕斷絲連,我一定會去拜訪她的,而且不保證會做出什麼。」她冷冷地說。
「您在威脅我嗎?我知道您有權有勢,對付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易如反掌。但您太明目張胆了,如果肖遠知道,不會原諒您的,還會造成你們之間的矛盾。我已經答應和他分開,就會做到!」
她終於有所緩和,「那你一定要和肖遠分開!」
回到座位上,章御看著我,笑問:「去跟伯母說什麼貼心話了,這麼半天?」
「我告訴田小姐肖遠和吳悅要訂婚了,她很高興!」肖遠他媽笑眯眯地說。
「噢,伯母有這個好消息也不先告訴我?訂婚宴什麼時候擺?到時候我和田小姐也去湊個熱鬧!」章御說。
「歡——迎!」肖遠他媽咬著牙說。
坐了一會兒,章御說:「各位慢用,我有點事,就不陪大家了,下個月我們家老爺子過壽大家都來啊!」
「章總先忙!」有人起身要送他,章御拉起我,「別送了,吃完飯大家再換個地方消遣,都記我的賬!」
被章御拉著出來,我還在精神恍惚,他說:「怎麼了?別沒事別老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我說:「你可真有面子,三兩下都把他們擺平了!」
「他們哪兒是給我面子,他們是給錢和權面子!」
我不說話,是啊,這年頭,金錢和權利多麼恐怖,能讓人為所欲為!章御有錢,這個我知道,可是,權力呢?難道他嘴裡的老爺子就是電視上經常看到的那個……思緒又開始飄忽。
章御捅捅我,「怎麼走神兒了?剛才我都沒吃飽,我們換個地方再吃點兒!」
有錢的是大爺,「還吃什麼?」我問。
「就你這樣,還是吃點清淡的吧。」他帶我到一家特色粥屋,要了兩碗粥和幾樣精緻的小菜。粥熬的恰到好處,散發著濃濃的米香。我喝了一大碗,出了身汗,覺得身體輕鬆了不少。
看著章御慢條斯理的喝粥,舉止動作那麼優雅,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他和肖遠是一類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幹部子弟,與我們這些普通小老百姓有著天壤之別。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他抬起頭。章御有漂亮的五官,輪廓清晰分明。
「章御,謝謝你!」我說。
「謝什麼?你要覺得過意不去,以身相許好了!」他不冷不熱地說。
「你去死吧!」這個人有時候太惡劣,就不能對他客氣。
「我死了你會傷心嗎?」他巴巴地問我。
我搖頭,「我的心都無處可傷了!」
「無情無意!」他撇撇嘴,「早知道不幫你!」
「別幫我,我又沒上趕著要你幫!」總怕欠他的人情太大,我還不起。
「嘿,下次你上趕著我都不幫了!」他不說話了,繼續喝粥,估計是在生氣。
過了好半天,叫他還是不理我,跟我發少爺脾氣了。
我覺得無趣,站起來想走。
「你去哪兒?」他問我。
「回家!」既然不用上班,就要多陪陪我媽。她現在過一天少一天,沒準哪天說走就走了,到那個時候,我有時間想陪她都沒機會了。
章御說:「我送你吧!」
「不用!」我衝出粥屋,去街頭找公交車站。章御這樣的人,和我根本不是一類,我高攀不起這樣的朋友。
天陰著,幾乎沉到了頭頂,讓人感覺壓抑的窒息。還刮著風,我瑟瑟地拉拉毛衣,想讓身體暖和點,還是感覺冷風颼颼的。
車站沒幾個人,公交車也少。站了一會兒,看見章御抱著他那名貴的手工西服,跑到我跟前,給我披上,「你說你發著燒就別跟我慪氣了!」他哄小孩兒似的揉揉我蓬鬆的頭髮。
我哪兒是慪氣啊?是心裡難過。我擤擤鼻子,說:「章御,別對我這麼好,我還不起你的人情!」
「傻瓜,誰讓你還了?」他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得了,趕緊回去吧,我送你!」
回到家,看我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我心裡一涼,淚水嘩嘩地流,「媽,媽,你怎麼了?!」
我媽睜開眼,說:「看著看著報紙就睡著了,你怎麼哭成這樣?」
我再也忍不住了,「媽,咱們去醫院吧,您以後再也別瞞著我了!」
我媽說什麼也不住院。
「咱們不治,不做手術,就在醫院住幾天!」我哄著她。
我媽拉著我的手,說:「可可,媽對不起你啊,從小就沒讓你有個完整的家,現在又病著,以後不能照顧你了……」
「媽,您別說了!」我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