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首匆匆那年門 3、他還好嗎?

沒有肖遠的日子裡,我的心也變得空蕩蕩的,成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聽音樂,有時候聽著聽著就哭了。

我媽怕我在家悶壞了,就帶我到附近的公園裡轉悠,轉得她腳上磨了水泡。

晚上看她泡腳,我心疼地說:「媽,以後咱們別老出去了,我挺好的,真的!」

後來,我再也不敢在我媽面前表現出任何情緒了,省得她老替我擔心。

又過了兩周,面試的單位打電話通知我上班,我的注意力才多少被轉移了些,不再固執地妄想肖遠下一刻就會回來。

第一天上班,心情非常激動,領導讓跟大家說幾句話,我卻結結巴巴,「能夠到這裡工作……我……很榮幸!」

看著周圍眾多陌生的面孔,我一時緊張,渾身泌出一層細汗,濕濕涼涼的,不禁打顫。趕緊鞠了個躬,表示我的發言到此結束。

同樣是新人的向傑,在陌生人面前卻泰然自處,用一張塗地紅得發紫的嘴,發表了一篇精彩絕倫的演說。大致說什麼初來貴寶地,請大家多多關照什麼的,然後介紹了自己的一些優點,最後還要給大家唱支歌,讓處長攔住了,「同志們還要工作,下次有機會再唱吧!」

我看著仍不盡興的她,崇拜得五體投地,簡直是巾幗英雄啊!

人跟人的差距咋那麼大呢?為什麼我就不能像她那樣,勇敢的站在陌生人面前流利通暢的講話?

暗自吐吐舌頭,得出的結論是:田可樂這個人可能社交恐懼。

單位有個司機也姓田,年紀不大,還長了一張娃娃臉,大家都叫他小田。現在我來了,再喊我小田未免混淆,處長就問:「你還有別的名字嗎?」

「派出所沒有說要起兩個名字啊!」我也撓頭。

「為了跟咱們司機區別,以後大家就喊你可樂吧。」

處長說話的口氣很溫和,沒什麼架子,給人一副好印象,所以我也就直截了當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可樂?會不會有點搞笑。您想,如果同事們天天喊可樂、可樂的,是不是感覺像進了麥當勞或肯德基?」

處長一想,也覺得好笑,可是在新來的下屬面前又不好意思笑得太開,就一直半笑不笑地憋著。

「在家的時候,我媽叫我可可,如果您覺得合適,就喊我小可吧!」我提議。

處長想了想,覺得小可這個名字喊起來比可樂要文雅得多,此後處長見了我就喊小可,同事們也跟著喊,小可的名字便叫了出去,甚至有些人都忘記了我本來姓田。

剛上班的時候,因為怕睡覺的時候想起肖遠睡不著,就會買香甜的蛋糕轉移注意力。

這招果然有效,但是眼看著我的體重就上去了,整個人就像被吹起來一樣。

跟我一起進單位的向傑不解地打量著我,「小可,你這樣毀了自己的形象可不好,你來單位可是全憑著這張臉,現在都像饅頭了,還怎麼取悅領導?」

「領導們沒說話之前,你沒權力管我哦!」我跟向傑一向少來往,她對我的戒備和敵意一直讓我感到不舒服。

我一直在等肖遠的電話,有時也假裝毫不在意地問我媽:「有沒有同學打電話找我?」我媽總是搖頭。

有天下班回家我媽告訴我,附近的電纜出了問題,家裡舊的電話號碼不能用了,她又申請了新號。

她把新號寫在紙上,放進我包里,免得我記不住。

看著全新的數字組合,我知道再也接不到肖遠的電話了。

抱著泰迪熊睡覺,睡到半夜我媽會把它們拿走,「這玩具太舊了,還是扔了吧!」

我想,既然肖遠都走了,留著也是徒然。

每天上班、下班,我的生活漸漸變得有規律。

不再天天想著肖遠,不再借那些甜食轉移注意力,我又恢複到原來那個愛說愛笑的傻女孩兒。

可是,一切真的就完好如初了嗎?

為什麼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內心中總有揮之不去的悵然……

我是不善交際的人,上了一年班,才把單位四十幾個人的名字給認全了。

處長對我不錯,任憑我當個辦公室閑人。他偶爾交代點工作給我,做好做壞也不追究。倒是下邊的幾個科長經常露出不屑的表情,我只當沒看見。

有時候,會被單位派出去開一些無聊的會議,因為沒人願意去,就會指派年輕人。

我最年輕,而且又好說話,所以每每遇到這樣的情況,我便首當其衝。

這次開會,要在外面住兩天,單位其他人都不願意去,就找到我。

我傻笑,多美的差事兒,有吃有住,還能玩,去就去吧!

到會務組報道的時候,明明領了房卡,還看了門牌號,「三號樓六百零一」我默念著,怕自己忘了,還一直彎著三根手指頭。

可是到六百零一門口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房卡,我提著行李到服務台。服務台的小姐讓我提供身份證,否則不能幫我開門。

我一摸口袋,連身份證都不見了。

還好,包里有會務組的電話和日程表。於是讓服務員幫我打電話到會務組,好不容易有個人接了電話,卻說負責人不在,我只好坐大大廳里等。

肚子餓的咕嚕骨碌亂叫了,會務組還沒有人過來。

我無奈地拿出隨身攜帶的小餅乾,一片片往嘴裡送,「怪不得領導們都不願意來開這樣的會,簡直是放羊嘛,有組織無紀律的!」我小聲嘀咕著,早知道這樣也找個借口不來了!

「什麼有組織無紀律?放什麼羊?自己在這裡嘀咕什麼呢?」有個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一抬頭,感覺一陣眩暈的驚喜,「班長!」

「就是你丟了房卡和身份證?」章騁看著我笑,眼睛裡有久違的親切和喜悅。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可不就是我倒霉!」

他打了個呵欠,「有人比你更倒霉,忙了兩天沒合眼,剛睡著又被叫起來,說有位同志丟了房卡和身份證。你說,什麼事兒啊?」

「打擾班長大人休息,小女子感到無比愧疚!」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行動上並沒表現出任何不好意思,反而嬉笑著要他幫我把行李搬到房間里,誰讓他曾經是我們無所不能的班長呢?

兩年沒見,章騁變化很大,線條更明朗了,人也帥氣了很多。

很奇怪,我和他之間居然沒有生疏感。

「沒想到你竟然在中直機關工作,畢業後一直沒你消息呢!」

班長見到我有說不完的話,我卻抗議,「你們這是什麼破會啊?還讓人餓肚子!」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光顧著說話了,也沒問你吃飯了沒有!」

章騁帶我去了漁場,看著滿桌子的美食,我眼冒金光,大滴口水,什麼話也不想說了,埋頭奮進,一直吃得自己感覺撐得不行了才罷休。

「還是班長了解人民疾苦啊,小的半年多沒吃過帶腥味的糧食了!」我捧著吃得渾圓的肚子興奮不已。

「就知道貧!」章騁沒怎麼吃,光顧著看我,可能我的吃相把他嚇到了。

可是,也不至於吧,上大學那會兒不是也經常坐一起吃飯?

所以我得出另一個結論:他根本就不餓!

「這次會議關於什麼?如果實在沒意思我就中途島撤退了!」我想從班長這兒打探點消息。

「能源!肖乾光主持的!」他邊說邊看我的表情。

「肖乾光是誰?」我問。

他停了一下,點起根煙,「能源跟每個人都有關係!」

「你什麼時候吸煙了?」我記得班長大人原來不吸煙的啊!

「我一直都吸!」他吐一口煙霧,見我皺眉,趕緊將煙掐滅了,「你居然不知道肖乾光?」

「他是國家主席嗎?什麼時候換的,怎麼沒人通知我?」我笑著跟他打諢。

「他是國土資源部的部長,也是肖遠的父親!」

班長最後一句話讓我當場愣住。

肖遠,這個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名字一被提及,便湧現出許多傷感。

兩年多了,在這漫長的日子裡,雖然沒有聯繫,但心中的思念卻一分都沒少過。

他還好嗎?

章騁見我半天沒吭聲,輕聲問:「你還沒有忘記他?」

「豈是說忘就能忘?我的初戀啊!」我擰擰自己的臉,好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太蒼白。

「這次會議,他會跟著一起來。」班長認真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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