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森林之中 第一節

有一次,一名蓮見偵探事務所的客人瞄了一眼正蜷縮在房間角落的我,對所長這麼說:

「這條狗每天都要帶出去散步吧?你不覺得養只需要散步的狗很麻煩嗎?」

那名女客在人類里已屆中年,坐著的時候,一直撫摸著抱在膝上的吉娃娃。這隻吉娃娃小毛頭,與其說是被飼主抱著,更像是飼主手腕的一部分。某些品種的犬族,一旦退化,就會落入這種慘狀。

麻煩的是,我無法說人話。雖然能夠分辨他們的話語,也能夠理解意思,但是我的嘴巴、舌頭和聲帶,不可能發出人類使用的話語音節。我經常覺得極不方便,但是拜此之賜,我可以不必和這名客人多費唇舌。這對人類來說,真不曉得是幸或不幸。

若要問我看法,我認為不散步的狗,根本就不是狗。簡單明了。

所長假裝沒聽到這個問題,那名客人也不是期待所長回答才發問的。

會打開偵探事務所大門,前來求助的人,大半都是只知自問自答的族類。多數時候,他們只要這樣就滿足了;不過有時無論如何都想向人確定自己的答案。然而,因為這種人老是自問自答,周圍再也沒有人願意為他們確認答案了——在「免費」的前提上。

於是,他們便找上偵探事務所,有時候也會去律師事務所。

這種人也有極不守時的毛病,這也是長期以來只跟自己打交道的緣故吧。因為自己隨時隨地就在這裡,就算讓自己等,也不會有所怨言。和所長交好的律師也曾抱怨過相同的事,所以這應該不是我的自以為是。

和這類人不同,真正為了求助於調查或打官司的專家而上門的人,反而會近乎異常地提早到達。因為他們被逼入了絕境,如同字面描述般飛奔而來。

我的名字叫阿正,是蓮見偵探事務所的保鏢犬。由過去警犬時代的熟人引介,退休之後在這裡度過餘生;老實說,現在卻比當職業警犬時更加忙碌,雖然我對此沒有任何不滿。

若要問為什麼,因為和我搭擋的是小加代——蓮見加代子小姐,她是所長引以為傲的女兒。短大畢業後踏入這一行,今年才第三年,以調查員來說,還是個初生之犢。

不過,她的直覺很敏銳。這種不可思議的「女人的第六感」,似乎是人類與吾等犬族共通的能力。

她那束總是綁得整整齊齊的長髮——我稱做「小加代的尾巴」——那是條非常漂亮的尾巴。她看起來就像一頭剛出道的年輕純種馬,不論是她的真摯、眼睛的光輝,就連活躍的時候最美麗的地方都像。

開場白長了點,讓我開始述說這個故事吧。由於我是只每天需要散步的狗,小加代又是個恪守時間的人,我們才被捲入這個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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