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喬佐的翅膀

漫長的隧道通往利利斯郊外的山中。逃出牢獄的人們在這裡各自散去。

「請到其他城鎮的警備所去。人們如果了解利利斯的實際情況,不會插手旁觀。」

人群中有婦女和孩子,亘對此頗為擔心,但磚匠大道的人們情緒高昂。

「我們熟悉這裡的地形,不會被抓住的。我們一定能逃掉。」

亘和托尼·范倫一起,越過山岡穿過樹林,前往「大樹路標」。基·基瑪的達魯巴巴車果然在這裡等待,車輪傷滿是連續趕路沾著的泥塵。米娜攀上大樹的枝杈,早就看見亘和范倫的身影,但她看清亘帶著一身傷痕時,心一慌差點從樹枝傷栽下來。

「正所謂『猴子也會掉下樹』呢。」亘笑著說,「我雖然樣子不堪,但都是不礙事的傷。」

「騙人。傷得很重呢。究竟是怎麼回事?」

詳情稍後說。眾人一同鑽進達魯巴巴車。

「總而言之,不脫離利利斯警備所得管轄之外,就不可能安心製作龍笛。儘管晃得有點厲害,各位就忍耐點兒啦。翻過兩座山,有一個叫作達庫羅的小村莊。哪裡極偏僻,利利斯的人都不知道的。警備所也就鞭長莫及了。到了那裡,就好辦啦。」

基·基瑪振作精神,向達魯巴巴揚一揚鞭子,車子帶起一溜煙塵,跑了去。

名叫「達庫羅」的山村,是在好久以前——誰也記不清的久遠時代,曾因金礦而繁榮。金礦被掘盡之後,村子的熱鬧也結束了。時至今日,只有為數不多的老人留在這裡,靠耕種幾小塊田地度日。

「說起用達庫羅的金子製作的裝飾品,可是古董中的珍品呢。」范倫環顧樸素的茅草頂屋舌,說道,「別人送來請我修國兩三回,原來是在這樣的地訪做的啊!」

達魯巴巴車一到村口,老人們從小屋探出頭來,向基·基瑪熱情地打招呼。亘頗為驚訝。

「基·基瑪,是你的熟人?」

駕達魯巴巴車來到這裡,一路上都是難走的道路。

「你來過這裡送貨?」

「雖然不屬於工作,不過嘛,是別人拜託的事情嘛。因為老人多,我就買一些衣服、日用品帶過來,都是些要跑老遠地方才能弄到的東西。」

據說是基·基瑪剛開始駕達魯巴巴車時,在山裡迷路,來到了這裡,從那時起有了這樣的來往。

「若論工作,我們是不去利利斯的,對這一帶路徑不熟悉,加上還是新手,在我幾乎走投無路時,在這裡獲球了。自那以後,每到附近,便過來走走。」

原來既是金礦,老人們便都是昔日的獸人族礦工。他們和基·基瑪關係很好,非常親熱,聽說了情況之後,他們提供了空著的小屋,拿來食物和水款待客人。

村長是連耳內的絨毛也雪白了的獸人,在亘眼中,他像是西伯利亞愛斯基摩犬,雖已衰老,但眼神中留有一點精明強幹的餘威。

休息過一晚,范倫立即投入製作龍笛。他乍見喬佐的鱗片時的興奮之情,讓亘、米娜和基·基瑪三人幾乎不知說什麼好。

「這可是我一輩子才能碰上一回的大事。」他熱血上涌,說道,「龍的鱗片,連我師傅都沒有做過。我當然也是頭一次啦。而且,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哩。這東西只有這麼一片。」

他說:「給我三兩天時間。交給我吧,一定完成任務。」

范倫表完態,一頭扎在小屋裡。

「真是匠人氣質、藝術家涵養啊……」

基·基瑪感嘆道,黑眼睛瞪圓。

「那勁頭,簡直讓人想不到它是剛剛脫離險境,走出牢獄的哩。真了不得。」

「范倫先生此刻肯定是全身貫注於工作啦。」米娜心平氣和地說,「這樣一來,他就不會牽掛還留在利利斯的艾爾扎小姐了吧。」

亘也擔心著艾爾扎。不過,雖然意見對立,她畢竟是帕姆所長的女兒,雖然因范倫他們的大逃亡,利利斯將處於更徹底的戒嚴狀態,但導致艾爾扎危險的可能性甚小。他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

而且,也許是繃緊的神經鬆開了吧。亘倒頭大睡起來。她在高燒中喃喃自語,讓米娜擔心不已。村裡一位老人煎了草藥送來,說是對因傷勢引起的發燒很見效。雖然味道極苦。亘硬是齜牙咧嘴地喝下去了。

就在范倫埋頭工作、亘大睡不醒期間,利利斯警備所的高地衛士和舒丁格騎士團的一隊人曾來到村口。基·基瑪的判斷有誤,達庫羅村也被列入搜查逃獄犯的範圍。

不過,搜查人員馬上就離開了,他們急如火燎,無心與耳背老人們打交道,也對眼看就荒廢的荒涼山莊不寄希望,根本就沒有踏入村內一步。

「這村裡的老爺爺老奶奶可不好惹呢。」一旁看護著個你的米娜伸伸舌頭,笑著說道。

「其實並沒有聾到那種地步,但他們故意裝作聽不見,蒙那些搜捕人員的。」

亘安心養傷。他明白米娜心中的擔憂,便將西斯蒂娜教堂發生的事,自己如何應付略略提了一下。

「你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米娜深灰色的眸子濕潤了。

「全靠勇者之劍啦。」亘說道,「不過,我殺了戴蒙主教。」

「才不是你殺的,是他自作自受。而且,如果他不死,你就要被害了。也不可能救出范倫先生他們了。」

是這樣。不過,留在心中的疼痛般的罪惡干揮之不去。亘躺在床上,仰望著樸素的梁木,聽著吹動茅草屋頂的風聲,嗅著杜頭嘶嘶的水汽和烤過的麵包味兒,過去的一切恍如噩夢一場。不過,每次翻身、每次迷迷糊糊地醒來,如同日曆紙被風吹起、逐日回放一樣,教堂的情景又歷歷在目,讓亘明白那是真是無疑的事情。緩緩倒下的西斯蒂娜像、和墊底的戴蒙教主。主教慘叫著,額頭上的血汩汩流出。

每當從噩夢的瞌睡醒來時,米娜總在他身邊。亘趁她不注意時,凝視她的側臉,他看見了媽媽的面影。那是像媽媽、卻不並是媽媽的、溫柔的女子的面影。她將是現世中的某個人吧——一個亘還沒有遇見、未來即將邂逅的、牽掛著亘的人面影。

到亘雖然塗一身創葯、包著繃帶,但已能起床的時候托尼·范倫搖搖晃晃地走出了小屋。他手上握著支鮮紅髮亮的笛。

「做好了……」

話剛說出口,他頹然倒下。連續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這也是情理之中的。

亘拿起龍笛。這樣精心雕琢的工藝品,蘊涵著紅寶石的晶瑩光輝,精緻柔美,它與其說是笛子,在亘看來更像是在遠離塵世的森林中,悠然飛翔的神奇麗鳥的喙。它會發出怎樣的聲音呢?

「這裡可以吧?」

達庫羅的村長帶亘一行人來到村邊的空地上。這裡被雜木林環繞,柔柔的小草開著白花。

「龍身軀龐大,這裡該可以的。落腳點也挺結實。」

據說,這村莊往昔熱鬧之時,這裡是搞活動和集會的地方。

亘深吸一口氣,仰望藍天。今天是沒有一絲雲彩的大晴天,和風拂面。

「亘,快吹吹看吧。」

米娜和基·基瑪,之後是村長率眾村民,大家屏息以待,據說大家是有生以來頭一次看龍。饒有趣味的是,連老人們的目光里,也透著孩子般的興奮。

「那好吧,我吹了。」

亘心情緊張。他的手指抓得緊緊的,生怕龍笛脫手。舉到唇邊。鮮紅的龍笛,帶著微微的溫暖。亘靜靜地吹氣。

聲音如豐沛的流水瀉出。連風景也為之一變,彷彿被一塊通透、輕滑、美麗的布從頭蒙住一樣。雜木林的綠色變成了鮮亮的新綠,小草開除的白花閃爍著銀光。

龍笛並非將亘的吹氣變成聲音,它是觸到具備資格者的生命時,自動吟唱起來的,是向遠方的呼喚。這呼喚乘風而去,與風渾然一體,駕雲、吸收光,一邊給地面上所有的耳朵送去開心的呢喃,一邊飛升高空。

「真美……」

米娜悠然仰望天空,嘟噥道。彷彿聲音的流動可以看見一樣。布,在亘眼裡,的確看得見——在幻界空氣中,一股纖塵不染、內含強大能量的清風,從平地升起。

即使龍笛離開了亘的唇邊,那種感覺仍存留了了一段時間。停止了歌唱的龍笛很滿足似的沉默著,在亘指間紅紅地閃亮。

不知等候了多久,人們已忘記了時間。大家只是仰望著藍天,心潮難平。

不久,遠方蒼穹突然出現一個鮮紅小店。彷彿藍天上出現了另一支龍笛。不過,那顆正午中天地閃閃紅星,明顯在移動,正在迫近。在一碧如洗地藍天上,它被引導著、追尋著、回應著呼喚,勇往直前。

鮮紅地小亮點眼睛看著膨大起來,成為一對巨翼。每次有力地撲動,它就扇起一股氣流,一邊在身後形成彩虹,一邊飛來。他過來了。

亘不禁揮起手來。大家也都開始揮手。鮮紅地翅膀看得很清楚了。沒錯,它就是龍。

鮮紅的龍展開雙翼,在眾人頭頂上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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