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倉田說的那個人名叫須藤薰。紙片上寫著她住在名古屋市守山區的小幡。但是用電話查了一下,沒有這戶人家,本間只好親自跑一趟。當附近訂報中心的青年告訴本間,須藤小姐已經於兩年前搬家時,他已經浪費了第二天的半天時光。

看來又得藉助碇貞夫的力量,找尋其搬家後的下落。本間先回到東京,到家時巳過了凌晨零點。

廚房的燈亮著,阿保一個人背對著門,彎腰坐在圓桌前。大概是沒有聽見大門的開關聲音,他正專心地看著什麼東西。

「我回來了。」本間一開口,阿保著實吃了一驚,跳了起來,撞到了桌子下面。

「我……嚇……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本間不斷道歉後大笑。

本間去伊勢和名古屋期間,阿保住在水元的家中,繼續探訪關根彰子的消息,應該是去詢問她在葛西通商、金牌、拉海娜的同事,也去了川口公寓和錦系町的城堡公寓。

基本上,出遠門的時候,本間還是會每天跟家裡聯絡一次。這一次出門前被小智叮囑了一下,他更小心地遵守這個習慣。他想起在電話中井坂用愉快的語氣讚揚阿保,說阿保是個老實認真的好青年。

「聽說第一個小孩出生時,他還幫忙洗尿布。他借住在你家,還幫我洗了碗筷,還洗得很乾凈。」

感動之餘,井坂顯得很高興,還說像阿保這種年輕人,是好樣的現代青年。

「小智受到失去獃獃的打擊,多少有些悶悶不樂。有阿保陪他,似乎讓他恢複了不少精神。」

這一點本間也很感謝阿保。自從獃獃遭遇不幸,小智失去了孩子應有的活潑,著實讓他十分擔心。

「怎麼那麼專心,在看什麼?」

一邊揉膝蓋一邊笑的阿保聞言換上一副正經的表情。

「就是這個,你覺得是什麼?」

一看桌子上攤著大型攝影集,本間立刻明白了。

「畢業紀念冊?」

阿保點頭說:「是小彰和我的畢業紀念冊。從幼兒園、小學、初中到高中,全部都有。」

的確有四本大小與封面顏色不同的相簿,攤開的應該是高中時期的。

「你帶來的?」本間一邊從攤開的兩頁學生大頭照中尋找關根彰子,一邊問。

阿保低聲說:「不,這是小彰的。」

本間敏銳地抬起頭,和阿保四目相對。

「最後一頁有同學相互的留言,裡面有小彰的名字。」

一如阿保所說,在畢業日期旁邊有筆畫柔弱、字體不是很漂亮的「關根彰子」簽名。圍繞在四周的是同學們的留言。

「這在哪裡找到的?」

川口公寓里並沒有發現這個。房東紺野信子曾經說過,畢業紀念冊是「就算趁夜逃跑,也會想帶走的東西」。本間認為,讓彰子「失蹤」的新城喬子應該能了解把這種東西留下的危險性,所以她會帶走。

但是他跟和也一起到方南町新城喬子的公寓搜索時,根本找不到關根彰子的畢業相簿之類的東西。本間甚至認為,喬子在搬到方南町之前,就已經將那些東西處理掉了。

「其實是在意外的地方找到的。」阿保坐回椅子上說,「是小彰在宇都宮的同學保管的,一個我們叫她『小惠』的女孩子。我來這裡之前,曾經在同學間到處詢問小彰的事,因而流傳開來,小惠也想起了小彰寄放畢業紀念冊的事。她拿到我家去,然後我媽媽將它寄到這裡。」

旁邊放著一個寫著這裡住址的大牛皮紙袋,應該是這次寄件時使用的信封。

「既然是彰子的同學保管,那是彰子直接交給她的?」

「可惜不是。」

阿保從紙袋中拿出一封薄信,好像保存了很久,觸感有些粗澀,沾滿了灰塵。封口用剪刀剪開了,裡面有兩張信紙,是用文字處理機打的一封簡短的書信。

一惠:

突然寫信給你,不好意思。突然寄個大包裹給你,你一定很吃驚吧。請客我要求,可否暫時保管我的畢業紀念冊?

我在東京過得不怎麼好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真的是很不幸福,為什麼會不幸福?我自己也不知道理由。

我媽媽過世了,今後得自己一個人重新生活,我希望至少能比現在過得好一些。但是這個時候看到過去的相簿,感覺很難過。小小的房子里,總不能塞到衣櫥里眼不見為凈。所以念在我們的舊情,麻煩你幫我保管。

等到我能心情輕鬆地翻閱學生時代的畢業紀念冊時,我一定會抬頭挺胸去向你拿。在這之前請你幫我保管。

祝健康愉快

彰子

連署名也是打出來的。本間讀了兩遍,然後拿起彰子的高中畢業紀念冊,翻到最後,看同學們的留言。

「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野村一惠」——圓形的字體如此寫著,標點符號的寫法很有女孩子的味道,就像要留住學生時代的尾巴一樣,充滿少女的感傷。

阿保壓低聲音說:「將這個寄給小惠的,是盜用小彰身份的新城喬子那女人。」

很難馬上確定。本間問:「小惠有沒有說,是什麼時候收到這本畢業紀念冊的?」

從信中提到「我媽媽過世了」來看,可以知道至少是在一九八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以後。

阿保立刻掏出那本已用得很習慣的小記事簿,回答:「因為外包裝已經丟掉了,無法確認郵戳日期。但她說應該是小彰母親過世後的第二年春天。」

也就是一九九零年的春天。但是這個「春天」有問題,關根彰子從川口公寓失蹤是在三月十七日,若是之前收到了紀念冊,那麼寄送人是彰子本人的可能性就很高;之後收到,則可能是新城喬子所為。

時間有些微妙。

「小惠說她在整理春裝時,將它收在衣櫥裡面。當時她已經收到畢業紀念冊了,所以應該不是小彰寄出來的。」

「但是光憑拿出春天的衣物,很難界定時間吧,那是三月還是四月?」

「宇都宮的氣溫比東京低,絕對不可能在三月就拿出春天的衣物。」

本間了解阿保所說的,其準確性也很高,但這種事因個人方便與家庭習慣而異,不能斷言。

「她還有沒有提到其他可以界定月份的線索?」

阿保用那雙大手翻閱著記事簿,咬著下唇思考了一會兒,說:

「她去領這些紀念冊時,忘了帶證明住址的證件,郵局的人還不讓她領呢。」

「嗯?慢點。也就是說,一開始是小惠家沒人在的時候寄來的,被當作無人接收的郵件,才由小惠到郵局去認領的?」

阿保有些口吃:「啊,對……沒錯。我不太會說。小惠知道有包裹,心想會是什麼東西,第二天趕緊去領回打開一看,居然是小彰的畢業紀念冊,小惠還覺得有些不高興呢。」

「小惠家平常都沒有人在嗎?」

「不是,她們家是做生意的,所以平常都有人在。郵件沒有人收,是剛好那天大家部出去了。」

「為什麼大家都出去了?」

「這我沒問。」

阿保一臉沒信心的表情翻閱著記事本,然後搔著頭說:「不行,我沒有問。」

本間想了一下,說:「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秘密武器?」

他指的是阿保的記事簿。阿保很難為情地說:「可以,不過字很醜。」

果然跟他本人說的一樣,不能說是容易辨識的記錄。頁首寫著日期,本間找到了標題「小惠的說法」。問答的部分一開始還算整齊,隨著訪談繼續進行,記錄開始東一行西一段,字跡也變得凌亂,但還是記錄得很翔實。

上面的確寫著小惠「不太高興」。本間發現了感興趣的字眼——

「甜茶」。

「這是什麼?」本間指著那兩個字問。

阿保笑著回答:「她說從郵局回家的路上,附近的寺廟在發甜茶,她跑去喝了。小惠人很胖,偏偏又特別愛吃甜食,所以跟她聊天總會提到這種話題,比方說今天吃了什麼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嗎?」

「這不是個很好的線索嗎?」本間笑道,「她去郵局領回小彰寄來的包裹,回家路上到寺廟領甜茶喝,對不對?」

「是。」

「寺廟發甜茶給路人喝,一年只有一天,那就是浴佛節。」

「浴佛節?」

「沒錯,就是釋迦牟尼的生日,四月八日。」

阿保張大了嘴巴。

「那麼說——」

「包裹是在前一天寄到的,四月七日,所以寄來的人不是小彰。」

「哈哈!」阿保發出讚歎的聲音,「感覺我也幹得不賴嘛!」

本間檢查紀念冊最後附的索引和學生名冊,發現關根彰子和野村一惠同屬三年B班。難怪新城喬子會根據留言和學生名冊,選擇將畢業紀念冊寄給了野村一惠。

從信的內容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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