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

一天,「懵懂」一進鋼琴課教室,就抱怨說手疼。

「你要這樣用力度。」教鋼琴的教授老太太揮手就打了她一拳,她身子一晃倒在鋼琴上,撞得鋼琴轟轟響。

「我知道要這樣。」她沖老太太比劃著。

「你不知道,要這樣。」老太太打了她一拳,「而不是這樣。」又打了她一拳,「假如你不是這樣而是這樣,」她又打了她一拳,「你就手疼」。

「懵懂」坐下彈起來,「可是我還手疼。」

「你的手指簡直象麵條。你要象打籃球那樣跑呀跑呀,跑呀跑呀,然後三步上籃兒,瞧,就這樣,」老太太飛快地在鍵盤上彈奏,「到了這兒,你就要這樣用力,就象打人一拳,不是這樣打,而是這樣打。」她轉過身又打了她一拳,「懂了嗎?」

「懂了,是這樣打。」「懵懂」打了老太太一拳。

「對,就是這樣!現在你可以彈了。」

「幹嗎非要練琴呢?」晚上「懵懂」委屈地問「時間」。

「作曲家嘛。」

「幹嗎不能拿跑步代替練琴?」

「作曲家嘛。」

「幹嗎不能拿跑步代替作曲?」

「嗯?」「時間」正埋頭抄一份總譜。

「好。」「懵懂」一下把錄音機打開,震天的搖滾樂突然充滿宿舍。「時間」的動作一下變得有節奏起來。她邊抄邊有節奏地點著頭,抄錯了,就有節奏地用刀片刮著譜紙,又在一個強拍上吹去了紙屑。這一切使「懵懂」高興得發狂,在紙上畫滿了跳舞的小貓,把這種紙貼了一牆。突然,她把燈關掉,頭髮披散開,用手電筒燈打亮自己的下巴,沖著門口,一動不動。這時「貓」夾著譜子一推門,看見這情景,「喵」地一聲撒腿就跑。「懵懂」追出去:「回來,不嚇你了。」「我晚上會作惡夢的。」她還是跑個不停,上身不動,跑得飛快。眼看她一拐彎就進了森森的琴房。

「懵懂」沒辦法,只好轉身推開孟野琴房的門。孟野正匆匆把譜子拿到鋼琴上,可是鋼琴處的光線太暗。鋼琴上有一個小檯燈,孟野想拉開檯燈,才發覺沒插插銷。他想插插銷,才發覺插座板在寫字檯上,正插著寫字檯上的檯燈插銷。他想拉過插銷板,才發覺寫字檯的檯燈電線太短。他只好把寫字檯上的檯燈插銷拔了,把插座板從寫字檯拉到鋼琴上,插上鋼琴上的檯燈插銷,開始在鋼琴上彈剛才的總譜。「懵懂」湊過去,看著總譜,一會兒模仿小號一會兒模仿小提琴地亂唱,唱著唱著,她突然大叫:「絕了!絕了!」然後大聲模仿樂隊的效果,孟野也越彈越興奮,手上彈著嘴裡還唱著另一聲部,「懵懂」手舞足蹈起來。

「轟!」音樂突然停止了。孟野匆匆又把鋼琴上的檯燈插銷拔掉,拔插座板拉到寫字檯上,把寫字檯上的檯燈插銷插上,開始繼續寫譜子。

「懵懂」雙手在鋼琴上一砸:「你懂禮貌不懂?」

孟野連忙把寫字檯上的檯燈插銷拔了,把插座板拉到鋼琴上,把鋼琴上的檯燈插銷插上。他坐在鋼琴旁,斜眼看著「懵懂」:「你真討厭。」

她笑起來。

「你真討厭透了。」

她笑得更厲害。

「真討厭討厭討厭透了。」

「懵懂」笑得臉直抽筋,她用手揉著臉:「哎喲—哎喲—」

「你笑什麼?」

「謝謝你誇我。哎喲—哎喲—噢—」

「我說你討厭。」

「你說我可愛。」

「你是個混蛋。」

「我沒說嫁給你。」

「我想讓你現在馬上出去。」

「我沒時間留在這兒。」

「我想讓你留在這兒。」

「試試看吧。」

等「懵懂」回到宿舍,「貓」正沖著牆上所有的貓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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