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暗鬥

夏二到了桌邊,就有人給他讓座。我就沒人家這待遇了,得靠桌站。

我看了一下周邊的環境,賭徒七人,六男一女,目前是女的坐莊。我覺得,首要任務是要知道莊家的信息。也不知道她全名叫什麼,只聽大家叫她小雪妹妹,其他的信息,這會兒搜索起來比較困難。雖然我只是在溜局,但這個局,不一般。

以我混跡藍道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個局,很有分析的價值。做我們這行的,不能說什麼,可能會地震,可能也不會地震,具體震不震,震後才知道。

作為老千,應該做到先知先覺。

首先,怎麼會有個女的來了呢?咱退一步講,女的可以來,怎麼能夠這麼年輕呢?如果這妞是當地的,那桌上的起碼都是她大哥大叔了,誰能允許自個兒家裡的小妹妹、小侄女到賭桌上玩?換一個角度,這妞是外地的,那也不可能進局啊,年紀輕輕的,跑那麼遠賭錢,車馬費也不划算啊。

這小姑娘家當庄,我還真不好意思下大注。

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莊家站在綠布台的後面,邊上有六個賭徒圍著,但只有三個凳子,所以三個人坐著,其餘三個人站著。我左手邊坐著的那位,目不轉睛地盯著骰盅,尤其快開盅的時候,簡直連呼吸都沒有了,要是挨個幾十秒開盅,我生怕他會挺不過去。再左邊坐的那位,西裝革履的(我暫且稱其為西裝兄),押起錢來很利索,話不多。右手邊那位站著的,怎麼看都像是剛下地幹活回來的(我暫且稱其為下地兄),穿著不怎麼講究,也喜歡沒事瞎嚷嚷。再右邊就是夏二了,而夏二右邊又站著一位賭徒。

事先的計畫是,最好是能讓我上庄,如果上不了的話,那等我的信號辦事。現在這情況,剛入局就上庄,顯然不妥,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知道骰盅里骰子的情況,畢竟骰子不是賭大小就是猜點數,臨場反應快就行。

做到這種效果很簡單,方法不外乎掉換骰子,塗抹藥水,然後用工具探測。但換骰子就算了,桌上的骰子是否乾淨我還不知道,萬一我一碰骰子,有人發覺情況不對,那就玩不下去了。

我不緊不慢地按照套路押著錢,玩了一個多鐘頭,莊家終於同意禪讓。夏二也很穩,贏了三千多。我也沒輸,保持在一個隨時可以進軍的狀態。

我右手邊的下地兄,自告奮勇地要帶領大家一起致富,於是乎他就被推舉為新一任莊家。

趁這個換人的空檔,我有了出千的機會,雖然並不需要多少時間,但出千不能突兀。通過觀察基本已經可以排除有人出千的情況,雖然那小姑娘偶爾會撥弄一下骰子,改變結果,但沖人家這相貌,這一點還是情有可原的,最重要的是人家已經下庄了。

大家也都表示要跟著下地兄一起奔小康。忘說了,那個小姑娘還在押錢,但錢押得比較小,而且不難看出,她是一個對骰子非常有研究的人。

底錢一百,一門最多押五千,這樣的賭局不算大,但利潤總歸是可觀的,這比夏大撬人家車標要來得快。

我不再猜測這小姑娘是哪裡來的,有什麼關係,是幹什麼的,但總之有一條可以確信,她對我而言是個無害的人物,就不需要去理會了。

其實確認了這一點,剩下的事情就比較容易了。

我負責將信號傳到夏二那裡,夏二把局演得很好,有時會故意押錯,而後拍桌子砸椅子的。我的錢輸光之後,找夏二借了一萬塊錢,他連連叮囑說少押點,玩玩就好,而自己則大開大合地與人廝殺。

那小姑娘押錢的方式就是連續出兩個一樣的。她就反著押,輸一百上兩百,第三手四百,第四手八百。說起來她也真背到了家,竟然連續出了八個大。

但是小這一門只能放五千,她非得要放六千四,下地兄也沒跟她較勁,示意「你要放就放吧」。

骰子搖好了,我知道這還是一把大。小姑娘就站我旁邊,我忍不住踩了她兩腳。她看了我一眼,好在人多眼雜,沒人注意。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她來一句:「你踩我幹嗎?」

她好像是懂了,沒把錢全放上去,但也沒撤注,還是放的三千二。理所應當的,這錢被吃掉了。

我見過的最高紀錄是連續開出二十三把大,連續五把豹子,所以連開九把,沒什麼不妥的地方。只是賭徒們都顯得有些拿不準了,一時間不知道究竟押哪邊才可以奔小康。

直到西裝兄說要上一趟廁所時,我才發現有些不對。

我並不是指西裝兄要上廁所是一件不對的事情,而是他已經悄悄摸摸地進賬好幾萬了,比夏二贏得還要多。夏二還得頂著輿論的壓力偶爾押錯,而西裝兄居然無所顧忌地將大家的錢都劃入了自己的口袋,表情還是那麼理所當然。

剛才的連開九把,他起碼中了六把。在骰子還沒搖出來之前,我也得跟著賭徒們一起討論著出大出小。一般我都說得好像很咬不準,因為我要等搖好了才知道。

這會兒猛一回想,感覺好像確定是這麼回事:如果他能夠知道盅罩里的情況,勢必跟莊家有一腿,而莊家以貌不驚人之態,穩坐釣魚台,他則負責管賬,表面工夫做得非常不錯。

在理論上,這是個不錯的猜想。而要證明這個猜想,只有解開他們之間的秘語。我還是蠻吃驚的,下地兄以這樣的造型登場,不是太搶鏡了嗎?

西裝兄好一會兒還沒回來,我猜想這廝該不會把錢裝其他口袋裡去了吧?然後我又轉念想了想那小姑娘的遭遇,既然理論上推斷下地兄能知道盅罩里的情況,再假定小姑娘跟莊家也有一腿,就不可能出現現在這種針鋒相對的局面。而且我剛才踩了小姑娘一腳,明顯她是個局外人,如果是內部的工作人員,那起碼應該回我個含情脈脈的眼神,而不是心領神會地將注碼減少。

總之,這個局不簡單,最起碼不像夏大說的那樣。拿錢走不難,但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才是我最關心的,出了事也要知道刀是誰捅的。現在要找答案,就只能等西裝兄回來。

我感覺有點不妥,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察覺到我已經有了動作。雖然我的賬面做得也挺漂亮,甚至還輸光了,不過救援資金畢竟是從夏二那裡拿的,他們稍微動一下腦筋就明白,什麼關係不關係的,拿賭桌上面來說,都是虛的。

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夏二到底硬不硬,這還是個問題,只是看上去大家都給他幾分薄面。我仍然努力地想將線索理順。現在的形勢是一片大好,但做了幾個假定之後,感覺又不是那麼回事兒。我忽然一驚,我他媽不是又掉坑裡了吧?

正當我浮想聯翩的時候,西裝兄回來了,我回過頭去,沖他笑了笑,示意:一會要是打了起來,拜託您下手輕點。

西裝兄回了個微笑,大意可能是:沒問題,我一般只用腳踹。

一個不懂事的年輕人可能是站得太累了,坐在西裝兄的椅子上,看西裝兄過來了,連忙讓座。

「全哥,您坐。」

小青年站了起來,把座位讓給了西裝兄。我頓時茅塞頓開,原來西裝兄叫全哥。

全哥也不客氣,拍了拍小夥子的肩膀,坐了下去。我因為怕這是在套我,所以停止了出千。夏二可能以為是什麼程序出了問題,或者以為我方已經贏夠了,也就沒在意,而是繼續押自己的錢。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又各懷鬼胎地繼續「戰鬥」。

這個局,到底該怎麼玩下去?這玩不下去了嘛。一直到最後結束,我既沒發現小姑娘跟莊家有什麼情況,也沒發現夏二跟莊家有什麼毛病,甚至都沒發現全哥跟莊家有什麼問題。難道,是我有問題?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解開秘語,但人家壓根不用這套;第二件要做的事情是確認自己是否被套了。這個簡單,把錢輸光就行,再找夏二借錢,但借的數目要掌握好。如果下了桌,他提起來要還錢之類的——多數是這麼個情況,借得太多,咱還不起;借得太少,他會以為我還沒入套。我斟酌了下,向夏二借了三萬。夏二除去三萬,賬面上還贏了三萬多。

從發現問題開始,我就一直在思索,該以哪個環節作為突破口,自己又處在什麼樣的位置。最後,好幾個賭徒都被清光了,我也在這幾個賭徒之列,全哥贏得是最多的。有幾個輸光了的賭徒提議全哥做東,全哥答應了。我看到了最為不解的一幕,那幾個可以蹭飯的賭徒,何以如此高興?那錢不是他們自己的嗎?

我回去了,什麼話都沒說,跟在夏二後邊。這一局,輸得太慘了。

夏二到了車裡,一個電話掛到夏三那,叫他張羅飯局,說這邊已經告捷。他興奮地打完電話之後,發現我有點木木的,還以為我感覺贏少了。

夏家三兄弟進了包間,我和殿下沒著急進去。我對他們說家裡有點事要處理,需要跟殿下商量一下,然後叫他們先點菜。

「殿下,這局不對啊,水太深了。有個小姑娘,用手法玩骰子。後來換上去個莊家,開事(懂行),而且下邊還有個占空門的。人雖然是來來去去的,但我算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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