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小議

典型的領導辦公室,我坐在他那椅子上一個勁晃。我打開他的抽屜想翻點什麼新鮮玩意出來,他說著些什麼,我也沒注意,一邊翻著一邊作著答覆。

第一個抽屜里放了一些文件,一張Beyond的專輯顯得格外顯眼,面殼上印著黃家駒以及樂隊的相片。當年我們如痴如狂地喜歡他的音樂,只是現在,很少有人唱了,應該是過了保質期吧,我還真就找不出什麼東西能永遠保鮮的。

第二層抽屜的一些文件下邊,赫然躺著一把七七式國產警備手槍。

「你膽也忒大了,槍放辦公室裡邊!」我將聲音壓得很低,卻壓不住那股衝上頭的血液。

「那是給你準備的,我玩什麼槍啊,大一點的場合哪有帶進去的機會,再說就你這種,十個八個的也近不了我的身。」他說完一臉鄙視地望著我。

「你少裝,就本人這種拿兩把菜刀,你要跟我干,便宜不了你。」我回擊著他的不屑。

他沒回話,將襯衫的扣子解開,把衣服脫了下來,甩到一棵盆景上。然後他背向我,映著斜陽,我清楚地看到他後背肩頭上一條長長的刀疤觸目驚心。「兩把?這是四個人,一根鐵條,三把刀留下的紀念品,就那一戰,我從小弟混到跟班,你啊,不懂這個,就像我不懂你那個一樣。」

「人家都紋龍紋虎的,你小子養蜈蚣,有性格。」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揪得痛,見證著他成長的傷疤將永遠與他形影不離,他在被傷痛折磨的時候,作為兄弟的我,又在哪裡與人談笑風生?

「熏子,撤了吧,你要是再上,我陪你一塊上。」我用很低沉的語氣跟他說。

「這不撤了嘛,我哥看我三天兩頭跟人動刀,就申請將我調了過來,我也算是有功之臣,坐了這個位子,沒有人說二話。不過這裡不像在深圳,沒事總得跟人爭地盤,搶生意,我也打算過段安逸的日子,等有了錢,咱也開個酒吧,不過現在這裡市場還不成熟,到時算上你一份,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兄弟之家,咱們一起玩,玩到老死,呵呵。」

我將頭低了下去,不想讓他看到我紅了臉。他一直想著在遠方,有一個兄弟,是要與他一起到老死的兄弟,而我只是在無人的夜晚才會回想起,那個曾經陪伴著我,一起走過青蔥歲月的兄弟。

每當回想起熏子,我都止不住落淚,要不是我的執著,他可能不會就那麼死了,我永遠記得那一幕,他已經虛弱到說不出話來,還是告訴我:來生,我們還是兄弟。

我把玩著手裡的手槍。這種手槍性能很好,屬於機槍性武器,口徑7.62Mm,重大約0.5Kg的樣子,彈夾能裝七發子彈,完全國產自行研製。後來我玩槍非常麻利,黑燈瞎火的也能很快就把子彈裝上去,一隻手就可以操作得很好,但只限於這款,其他的都沒玩過。

熏子幫我在酒店開了個房間,不用我掏錢,這種好事當然得好好消受一番,我從此就變得有了閒情逸緻,也不用出去趕什麼局,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當然也有事要做,但不用上桌,五樓到十二樓是一些茶樓、桑拿、私人會所、舞廳、酒吧之類的房間,這裡邊偶爾會有些牌局,當然也不礙我什麼事,都是些地方幹部在玩。我負責的主要是去巡查,看看有沒有什麼人亂搞,工作性質相當於一活動的保安。其實大家來這裡消費都蠻老實的,我說的老實是在公共場合里不亂搞,至於在房間里幹些什麼,那就不得而知了,咱也管不了那麼寬。

偶爾和大家學著講兩句四川話,還挺有趣的。閑來無事,一個人貓在房間里搗弄著撲克,還有一些構思好了的手法,沒有完全編排好或者是還沒練得那麼的流暢,這些我認為將來能派上用場的東西,不管從事什麼工作,我都沒丟掉。

大約過了些日子,那天實在找不著活干,正在房間里玩腳丫子,熏子推門進來了,說:「哥們,是這麼個事,以前一兄弟聽說你是個高手,當然人家也是你那條道上的,他就想跟你切磋一下,記得是切磋啊,我這不來看看熱鬧嘛。」

「技能比武啊?有獎品嗎?」

說話的工夫門外又進來個人。

「我來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我兄弟,方少,這位也是鐵哥們,叫小吉。」熏子臉上堆了可親可愛的笑容。

他把手伸了過來,意思應該是要握個手,我說:「不好意思啊,我這剛搓完腳。」他嘿嘿地笑了下,沒有說話。

「來,看你倆比試一下,誰厲害一點。」

我對這種事情一點興趣都沒有,別說還沒有獎勵。

「行了,哥啊,別鬧騰我,我還要去巡查呢,哪有這工夫?」

「不許走,你那事可干可不幹,這邊少你不行,老實跟我交代,你小子不是沒貨吧?」

他一說這話我就不想去了,我不想老拿著這些東西顯擺,但你不能這麼激我,沒有兩把刷子拿什麼東西吃飯?「我可先說好了,就一次,也省得你沒事拿我開涮,來吧,想怎麼玩啊?」我移了移身子,朝著床邊坐了過去,小吉把撲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熏子說就玩詐金花吧,咱都熟這個。

他將撲克拆開,是一副新撲克,順序都是好的。「都押點東西吧,沒有賭注我可不玩啊。」我等著看他們能不能拿出點稀奇玩意出來當賭注。

熏子在身上摸了幾下,掏出個火機,是個好東西叫Zippo,小吉也取下了手指上的戒指,一看我沒拿什麼東西出來,小吉不樂意了:「哥們你這不行,你這是玩空手套白狼啊?」

「對啊,我靠這個吃飯啊,不可以啊?」

「小吉你別跟他爭,他從小就精得跟猴似的,你大膽地弄,只要能贏他,放心,他輸了今天晚上咱們宰他一頓。」

「那,那不好吧?」小吉一邊洗著牌,一邊回答熏子的話,他動作很迅速,卻很顯眼,一般沒有玩過這種招術的人可能不知道。他把牌狂洗了一陣,又狂抽了一把,感覺滿意了,把牌伸到中間,意思是要我們切一下牌。

你不怕我給你切亂了嗎?我心裡這麼想,一臉疑惑地看著他。他又是一陣瓜笑。瓜是四川話,大概意思是笨,跟湖南話的寶是一樣的。

熏子急不可待地伸手去切牌,我把他叫住了。我將牌切了,並阻止了他的動作,與此同時將切在我手裡的那疊牌的底牌移到了上面,並彈了一張底牌到袖子里,這種移牌法我前面提到過,不作過多描述。

然後小吉把牌拿了過去,整理了一番,看起來是將牌還原,熏子滿臉期待地看著小吉的動作。小吉小心翼翼地發著牌,生怕把順序弄錯了,頭家是我,自己家裡最後。

本來我想看了牌之後換一張,可牌剛一發完,他倆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瞪著我,我一下愣了。換牌這種工作雖然不需要很長時間,動作也不會太大,可有人盯著你看,你哪怕用很小的巧勁甩一下,就算是人家沒看到將牌換掉的瞬間,懷疑卻沒辦法消除。

我索性將牌直接翻開,說:「散打冠軍,有嗎?」散打冠軍的意思是Akj,這樣的牌,沒有一對以上的牌是贏不了的,在單個裡邊最大,所以叫散打冠軍。

他倆對視了一下,又把手裡的牌按在床上一點點撥開。我看了感覺好笑:「你小子這毛病還沒改呢?」

熏子腦袋晃了一下,對小吉說:「有對子嗎?」

「對,對不起。」小吉顯得很尷尬。

「你的神通哪去啦?平時不是玩得挺好的嗎?還給你特意弄這麼個玩法。」

「這不能怪我啊,我哪知道啊,明明好好的。」

我將床邊的兩個寶貝拿了過來:「哎呀,這是個好傢夥,值不少錢呢。哎呀,這個,這個也不錯,愛死我了,謝謝啊,還有東西玩嗎?」

我說著,一邊還搖頭晃腦的,把他們氣得可以。熏子盯著小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小吉顯得很委屈,嘟囔著自己沒出錯。

熏子又從衣服里摸出一包煙,是包好煙,熊貓系列的,外面得賣到一百來元錢一包。

「哎呀,好東西,你呢,還有啥?」

「可別想著這東西能還給你們啊,要麼從我這贏回去,不然可收繳國庫了啊。」

小吉掏了好一會兒,最後也沒掏出個名堂,後來他盯著熏子看,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子勛啊,把你那玉墜子借我使使。」

「嘖,你問他看行不行?」熏子朝我說。

那玉墜子是我在學校的時候存了幾個月的錢才狠心買的,最開始是想買點什麼東西送給芬的,但錢還沒存夠,我們倆就離開學校了,於是我東拼西湊地借錢,才買了這個東西,送給熏子作為禮物。

當時據熏子說他還沒來得及買東西,很不好意思地說是要請我吃飯,我說先欠著,來日方長,總有給我的時候。

那玉墜子戴在他脖子上有幾年了,紅線已經有點褪色,更突顯玉墜子的價值和意義。

後來小吉實在找不到什麼能下注的東西,還急了:「輸了今天晚飯我請,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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