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那一天

幾天後小禮出院了,我照樣過我的日子,在一些小牌局上混點飯錢。有一天晚上去小禮家玩,他拿出了一副撲克。這可奇怪了,他家裡從來沒有這種東西的,我心想,難不成這小子還想跟我賭?

「讓我看看你都會玩些什麼。」他說,然後他把牌放到了我面前。這是唱的哪一出?想看我會什麼?我又不是賣藝的。但觀眾既然有要求,我也要回應一下。我對自己的技法相當自信,井底之蛙大概都這樣。我用手過了一下,牌已入袖,一邊做著,一邊說:「就會些雕蟲小技。」

他將牌洗了洗,然後拿出一張牌,讓我看了一下,是張梅花3。他將牌放到我面前說:「能把這牌換掉嗎?」這是小學的科目吧,牌被翻開的瞬間即被我換掉,但奇怪的是我把牌翻開之後發現,還是張梅花3。

雖然只是一張牌,我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驚訝,腦袋瞬間短路。我一下子就來了興緻,一個勁追問他是怎麼辦到的。要說是他把牌給換了,但換牌也不能做到那種程度吧,我可以確定他的手是空的,且五指分開,動作還是慢鏡頭播放的。

其實進行偷牌動作的時候,五指分開也是可以的,且手掌也可以是平的。不像經典的偷牌動作要將手弓起來,這是魔術師常用的手法。

不過小禮並沒有偷牌。他笑言:「看看你袖子里的撲克,就明白了。」我把袖子里的撲克拿了出來,一看還是一張梅花3,我懂了,一副牌里被他放了兩張梅花3,頂底各一張,我偷走了頂牌,他將底牌拿出來讓我換。我頭回知道撲克還能這麼玩。「換牌不賴嘛。」小禮說。

接下來的一段對話我後來曾經反覆思索過無數次,但在當時我一直找不到阻止自己的理由。

「我說過就你這種程度要上賭桌拿錢是不行的,如果拿這種東西上場遲早要出事的。我要是肯教你千術,你學嗎?」小禮問。

天上還能掉烙餅?「學,學」,我連聲應道。

「要想用千術贏錢,就必須用很多時間來練習手法,要花很多精力去思考局勢,要解決一切阻礙牌局進程的問題,要有承擔出現一切意外的心理準備,你能嗎?」小禮接著問。

我也沒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急忙答道:「只要你肯教,這些東西都不是問題。」這顯然是沒有經過大腦的回答。

顯然這種答案在他意料之內,他又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你有那樣的決心,又為什麼不去做一份正經工作?有這種心態的人還有什麼事不能做成?」

我感覺到了,他是在將我往圈裡帶。他的用意我當然明白,可還是有點惱怒,我不大高興地說:「你這麼說只是告訴我不要上牌桌,還是不願意傳授那些高等技術?」話一說完我就後悔了,我不應該說這種話,怎麼說他也是一番好意。

見我有點惱,他皺了一下眉頭,隨後說道:「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的意思,正是你的聰明讓你無法釋懷這個執著的念頭。如果你要一直走下去,我不教你,那就是見死不救了,如果我教了你,那就是將你往火炕里推。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把話放這裡,你要能告訴我學了這些東西是為了什麼,我就不再說二話,要是你給不出答案,以後就不要再提這事了。」

我們像小孩子一樣爭吵著,他料定我給不出答案了,估計這段對話他已經綵排過很多次了。

我還是不想放棄,說道:「那你怎麼又能學了呢?」

「我學的時候,還小,不懂事。你還小嗎?你也不懂事嗎?」小禮說。

後面的話內容無關緊要了,只是將場面緩和了一下。

當晚我失眠了,我一個勁地給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但他提的問題將我堵得很死,我怎麼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也睡不著,躺在床上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一晚上就迷迷糊糊地過去了,我想我有了答案,且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我想我曾經認真地想過要做到,我要立於這個行業的巔峰之上!

第二天約摸黃昏時候,我去了小禮那裡。「氣消了嗎?少爺。」他問道。

「說正事吧,我能給你我的答案,這個答案可能不是你想要的,但我是這麼想的。」我說。

「不管怎樣都要達成這個想法嗎?你還真是執著得可以。話我放這了,教你可以,死了別找我,我答應教你出千,就表示我已經做好了某種準備。」小禮說。

後來我搬到了離小禮家不遠的地方住,這樣可以方便很多,也有了更多私人空間。

那時快過年了,我感慨萬千。小禮他們都不回家,就計畫了一下幾個人過年上哪去玩,他們的計畫也算上了我,我說我不去,他們表示不解。

時間就像乳溝,擠一擠總會有的。這話一直鼓勵著我,那段時間我只做兩件事:吃飯、練習(上廁所之類的就不算了)。不分晝夜地練習,連貫動作,精確動作,動作近真,加快速度,最後是將千術結合。

當牌拿在手上的時候,整個世界變得很寧靜。我很喜歡那種流轉於指尖的細膩感覺,那種渺小卻可以操控一切的力量,當寧靜的時刻來臨,剩下的只有一面鏡子和鏡子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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