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佛羅倫薩--慕尼黑到蒙特卡羅--邦威特一泰爾--歐洲戰爭重起--莎耐爾小姐與卡爾維特先生之戰--回歸西班牙--里斯本--發明拍攝思想的機器--宇宙論--老鴉企屬

植物葉的永久勝利--文藝復興

保爾·艾呂雅提出過一個紋章的銘文:"靠謬誤和芳香生活。"經過葛莉塔·嘉寶和鼻涕的謬誤之後,我了解了"預知力"的芳香。我越在直接和普通的事情方面出錯,我就越能看清本來。

我們剛在佛羅倫薩附近租了一個別墅。在柏樹的環繞下,我重又獲得一種相對的平靜。我的好朋友莎耐爾小姐,當時正在西西里遊歷。一天晚上,我突然感到她患了斑疹傷寒,我立刻給她寫了一封信:"我非常擔心你患麻疹傷寒。"第二天,我收到一份米西妞·塞爾特的電報,告訴我莎耐爾在威尼斯病得很厲害。我跑去看她。她患了傷寒,在發著高燒。加基列夫之死的回憶讓我們都很害怕。

床頭柜上放著個卡普里大貝殼。從此以後,並沒什麼明顯的理由,我便總把卡普里同發燒的念頭聯繫在一起,反覆說著:

"在卡普里,風景總是發著高燒。應當用它的岩洞治癒卡普里的毛病。"

我吩咐從病人房間里拿掉這個貝殼。隨後有人來量了體溫,體溫突然恢複正常了。從此,這樣一個問題始終糾纏著我,那就是想知道加基列夫死的那天在他的桌子上有沒有一個卡普里貝殼。

我相信巫術,確信天體演化論或超驗的每一新嘗試需要以巫術為依據,需要重新恢複那種指引過帕拉塞爾斯或雷蒙·合爾等人頭腦的精神狀態。偏執狂批判對我的感覺擺脫不掉的那些形象的解釋,對撒滿我日程中的那些偶然事件的解釋,對伴隨著我各種無意義行動而來的時常具有"客現仍然性"的那些現象的解釋,這一切都不過是向各種符號、各種占卜、各種預兆提供一客觀嚴密性"的嘗試而已。要是我不對能預告某些即將發生的事情,那麼作為報償,加拉便是一位真正的通靈者,是一位從該詞的科學意義上來說的通靈者。她從不會搞錯,並以一種驚人的準確性抽出牌來。就是這樣她預言了我父親一生的確切經歷,預言了克列維爾的自殺,預言了德國的宣戰。加拉相信我的木片,這是在我們最初的一次散步期間,我有一天在克魯斯海呷的岩礁上發現的。從此以後,我們始終沒放棄這個達利的護符。有一次,我把它遺忘在倫敦的科文特花園,但第二天又找回了它。又有一次,它被卷在紐約聖莫里茲旅館的床單中送去漿洗了,為了找回它,得把全部勝床單翻個遍。這個木片在我這兒具有了古怪的神經官能症的形式。每當我想換它時,我就忍不住要這麼做。就連現在我也不得不從桌邊站起來去觸摸它……看哪,行了!一瞬間,我的煩惱就緩解了。

在有這個木片之前,我受到各種不像是真的古怪毛病的侵襲。尤其是睡覺的儀式,已達到了精神錯亂的程度。抽屜全要關上,東西都要均衡地放在安樂椅上,門要半開著。稍微違反一點兒這想像的規矩,都迫使我再起來把一切安排好。現在只要我能在想的時候摸到這個護符,它就會使這些怪癬全消失掉、…··

九月的秋分將給我們帶來慕尼黑的危機。儘管加拉的紙牌向我們證明這還不會是戰爭,可我們還是謹慎地離開了義大利,來到位於蒙特卡羅訪近的羅克布魯納的拉波薩,住在何柯·莎耐爾的家裡,我在她那兒呆了四個月,相伴的還有大詩人彼埃爾·何維地。何維地是立體主義者那一代的全面的詩人。他是"粗重的"、反知識的、完全踉我相反。這是個使我們爭辯並加強我們各自觀點的絕好機會。我們把"研究問題"稱為是我們交戰的樂趣,就像兩隻公雞那樣。在這期間,我寫了我的《生活奧秘》的大綱,準備了我在紐約的展覽,並畫了《希特勒之謎》,這是幅很難闡釋的畫,我仍然抓不住它的意義。無疑它是由慕尼黑之後糾纏著我的那些夢的移位構成的。我覺得它的價值是預言性的。這幅畫清楚地宣告了歐洲將經歷的那種中世紀時期。張伯倫的雨傘以一隻陰險的編幅的面目出現在畫布上……

我到達紐約時,第五大道的商品陳列並不太令我驚奇。大家全試著變成達利。邦威特一泰爾又請我重新布置兩個櫥窗。我接受了,因為我覺得這有助當眾證明什麼是真達利什麼是假達利。但我提出了一個條件,我有權怎麼想就怎麼做,該商店的負責人接受了這個條件,他們讓我跟陳列主任李先生聯繫,他對我極為親切。我討厭現代的人體模型,這些可怕的女人體太硬了、太缺少食用因素了,而且鼻子翹得很滑稽。我需要肉體,人造的和過時的肉體。我們去一家老商店的頂樓發掘1900年時期的蠟制人體模型。它們那死人的長髮使它們顯得十分嚇人,多年來,灰塵和蜘蛛網布滿在它們上面。

我對李說:"尤其不能碰這些灰塵,正是有了它們,這些人體模型才更美。我要把它們獻給第五大道的公眾,就像人們送上一瓶小心從酒窖中取出來的阿爾瑪漢克陳酒一樣。"

照我們發現時的樣子,極其小心地把這些人體模型運了出來。要是我把它們展示在一個襯有軟緞和鏡子的環境中,那種對比的效果就會更加奇異。兩處陳列的主題十分單純:晝與夜。在白晝,一個人體模型進入一隻套著捲毛羔皮的、注滿了水的"毛茸茸浴盆"里。非常美的蠟制手臂托著一面鏡子,用來象徵納爾西斯的神話。一些真正的水仙直接從地毯和傢具中長出來。為夜晚,我搭起了一張床,它的天蓋是用黑色水牛頭和一隻嘴中帶血的鴿子做成的。床卿是用水牛跨做成的,床單則是燒過的不規整的黑緞。在那些被洞里,可以看到人造的燃燒著的木炭;另一方面,這些木炭還成為了人體模型頭枕著的枕頭。睡眠的幽靈掛滿閃光的珠寶首飾呆在床邊,這些珠寶首飾正是蠟制的女睡眼春夢寐以求的東西。

在街中心,這種表現定然不可避免地吸引過往行人的注意力,從而向他們顯示一種真正達利的超現實主義景觀。

我們剛在大都會歌劇院觀看了一場《羅恩格林》的演出,~出歌劇院,我和加拉就到邦威特一泰爾商店去,人們完成了我這兩處陳列的創造。在現場,我又發明出一些新東西,最後我們~直呆到凌晨六點,往那些人體模型上掛珠寶首飾,在幾乎所有的地方釘上花朵和技布。

第二天,我們吃了頓豐盛的午餐,等我們能去第五大道判斷效果時,已是下午五點了。看到一切都變了,可並沒人禮貌地預先通知我,我是多麼憤怒多麼驚訝啊!我那些布滿灰塵的人體模型已被商店通常用的人體模型取代了。只留下襯著緞子的牆壁,也就是說,留下的恰恰是我開玩笑議的拓出來的東西。從我慘白的臉色上,加拉明白了我的氣憤,她懇求我保持平靜。

"去跟他們講,沖她說,"但要有理智。讓他們拿掉全部這些垃圾,我們就不用提這件事了。"

她猜到每一勸告都只會是多餘的、無異於火上澆油,便離開我。我走到邦威特一泰爾的經理室,他們先讓我在走廊里等了~刻鐘。終於一個男人接待了我,他向我表示很榮幸能見到一位像我這樣傑出的藝術家。隨後輪到我通過一名翻譯回答他了,我極其客氣地說,我的作品遭到篡改,可並沒人預先通知我。我因而希望或是撤下陳列中我的簽名,或是照我所想的那樣恢複我的裝飾。這種把我的觀念弄甜的作法有損於我的名聲。這位經理回答我他有權保留我的觀念中為他們喜歡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大白天降下櫥窗的帘子。我堅持著自己的觀點。這些變化不到十分鐘就能解決好。我的對話者的粗魯使我決心提出最後通牒,我要求立刻撤下我的名字,派則我將採取行動。這個傢伙仍試圖向我解釋不得不改變櫥窗的原因,因為它們留住了太多的行人,影響了交通。現在全都清楚了,他什麼都不想改變。我不再堅持了,向我的兩名對話者致敬後,我就平靜地走向保留著裝滿水的浴缸的那個櫥窗。我走入陳列,一動不動地呆了一會兒,透過玻璃窗注視在人行道上行走的人群。我的出現必定顯得頗為奇特,因為立即就有一大群人開始聚攏過來。我期待的就是這個。我用雙手抓住浴缸,把它微微提起想翻過它來。它比我相信的要重,我覺得得向參遜要點兒力氣了。浴缸滑了下去,靠近了玻璃窗。在我終於成功地把它翻轉過來時,它撞到玻璃上,玻璃碎片飛濺開來。人群喊叫著躲開,同時水流到了街上。冷靜地端詳著這個形勢,我認為最好還是從打破的缺口走出去,而不是再經過店門出去。我跳到了人行道上。我跳出後不到一秒鐘,一大片玻璃就從高處脫落了,嘩啦一聲掉下來,差一點兒我就被處決了。始終很平靜,我披上大農,生怕困天氣涼快而感冒,隨後我慢步走向我住的旅館。我剛走了約十多米,一位非常有禮貌的便衣警察輕輕把手放在我肩上,為拘留我表示歉意。

加拉和一些朋友趕到我剛被帶進的警察分局,我的律師讓我在兩種解決辦法中選擇:一是我能馬上獲得保釋,以後再對我進行訴訟;二是我接受留在分局一二個小時,隨後進行審判。儘管我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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