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變形--死亡--復活

叮喀,進步……

怎麼回事?

這是歷史的大鐘在敲響。

加拉,這口大鐘在說什麼?

一些"主義"響過一刻鐘後,就要敲響一些個體的時刻了。薩爾瓦多,那是你的時刻民

戰後的歐洲使自己垮於各種缺少政治的、美學的、道德的嚴密性的"主義"和它們的無政府狀態。歐洲垮於缺乏綜合和信仰的懷疑主義、武斷、軟弱、不定型。由於它已咬了專門化的禁果,它相信了解一切井信任那屬於"集體的"一切無名的懶惰。我們所吃的就是我們的糞便。歐洲已吃了一些D主義盼和一些革命。它的糞便有戰爭的色彩和死亡的氣味。它忘記了幸福是個人和主觀的東西,忘記了它可憐的文明在廢除各種限制的借口下已成了它自由本身的奴隸。卡爾·馬克思寫下了:"宗教是人民的鴉片。"但是歷史將很快證明唯物主義是最濃縮的仇恨的毒藥,人民終將會因為已而在現代生活的糾纏人的、氣味難聞的、骯髒不堪的地鐵中窒息死亡命

加拉促使我對到義大利旅行發生了興趣。我每天都覺得有著帕拉第奧和布拉曼特的文藝復興建築是人類精神在美學領域內所獲得的最完美和最出乎意料的成果。我想看看和摸摸這智慧的具體體現。加拉同樣讓人動手在我們的利加特港住宅上建造個三層,這樣就在這兒有了另一種手段,它使我能對外界感興趣,使我能排解苦悶,使我能恢複自信。

"不可能像古人那樣重新學習。"我說,"技巧的所有痕迹都消失了。我、甚至再沒有時間學習像以前的人那麼描繪。我從沒達到某個勃克林的技巧。"

可堅持不懈的加拉,用無數充滿靈感和熱情的堅信論斷,向我證明了我能變成另一個人,一個與現在我這個"最傑出的超現實主義者"不同的人。我們把時間精力全花在欣賞拉斐爾作品的複製品上。在他那兒一切都恢複了正常,而且是在一種極為完整的綜合程度上,我們同時代人都沒注意到這種情況。戰後的分析性近視分解了整個"古典的作品",在犧牲掉其他因素的情況下,把每個分析出來的因素當成了自身的目的。

戰爭把人變成了獸。他們的感覺衰竭了。人們只看到那放大的和失常的東西。炸藥發明之後,人們就不注意那沒爆炸的一切了。人們本來盡可以在拉斐爾、彼魯基諾、彼埃羅·德拉·佛蘭切斯卡面前睜開眼睛,而他們卻只通過契里柯的那些圖解性小冊子了解透視的形而上的憂鬱。願人們能想到德爾夫特的維米爾已經不同他超級的視覺清晰性在一起了!這種超級的視覺清晰性以其客觀的詩意和獨創勝過了所有詩人加在一起的充滿隱喻的浩大辛勞。一件古典的作品運用一切也包含一切,它是各種價值的等級化總和。古典主義意味著整合、綜合、天體演化論,而不是分散、實驗、懷疑主義。它跟新古典主義和新托馬斯主義的不斷"回歸傳統"無關(人們看到這種情況一點一點地從瓦礫堆中、從對各種"主義"的反感中湧現出來),恰恰相反,它是對我"征服非理性"的經驗的強有力肯定,是對加拉使我恢複的信仰的經驗的強有力肯定。

這些想法必然成為我應邀在巴塞羅那發表的一次演講的內容。離開利加特港之前,我們跟給我們住宅加頂的屋面工和泥瓦匠一起喝了杯酒。他們正在爭論政治問題。

"在那些有趣的事情中,"一位說,"在那些我認為是有趣的事情中,無可懷疑,最有趣的就是無政府主義,也就是極端自由主義的共產主義。它確實是種很有趣的想法,可實際上是無法實現的。我也會滿足於一種按照我的趣味略加修正的相當自由的社會主義。"

"而我,"另一位說,"只有一種事情讓我喜歡,這就是完整的不受約束的愛。一切的惡都來自人們無法盡情做愛。"

"至於我,"第三位說,"唯一令我喜愛的事物就是不問政治的工團主義,為了它,我在什麼事情面前都不會後退,就連推翻有軌電車也不會讓我後退,這是我已有過一些實踐的事情。"

"既非工團主義,也非社會主義,"第四位說,"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共產主義和斯大林式的解決辦法。"

"當然,我贊成共產主義,"第五位答道,"不過還應當明白除了我這種真正的共產主義之外,還有五種不同的共產主義。無論如何,斯大林分子已證明了他們屠殺自由人,同法西斯分子一模一樣。"

托洛茨基主義的問題擺在大家面前了,不過不如內戰期間那麼尖銳了。對這些人具有意義的嘈先是鬧革命。什麼還沒說的泥瓦匠工頭做了結論:

"你們願意我向你們講這一切會如何結束嗎?這將由一位軍事獨裁者來結束,他將使找們大家縮成一團,讓我再也沒有喘息的機會……"

找們一到巴塞羅那,就了解到形勢要變糟了。西班牙無政府主義者聯合會的炮彈幾乎到處爆炸。午後宣布了總罷工,城市顯出了極其陰森不祥的樣子。曾把現代藝術介紹到巴塞羅那的老畫商達爾茅,在那天組織了我的演講會,鐘敲五點時,他叩著我們在卡門街租的房子的門。

"請進廠找喊道。

我從忘不掉達爾茅突然出現時的樣子,他的白鬍子亂糟糟的,頭髮豎了起來,呼吸急促。顯然,他有急事要告訴我們,可他卻一動不動呆立在門前,他褲子的開襠大敞著,他在那裡面放了一份我請他帶給我的雜誌。我在封面上能看到"超現實主義革命"這幾個字,稍微歇息了一會兒(這一暫息使他能欣賞到他沒扣扣子的出現造成的驚異效果),他通知我們:

"你們得趕快溜走,巴塞羅那就要下雹子了。"

我們把下午餘下的時間用來找一位肯開車把我們送到邊界的汽車司機,再就是為弄份通行證進行一些必要的活動。街道上,民眾拿著武器,一群又一群鬧事者跟假裝沒看到他們的騎在馬上的陰沉的國民衛隊交錯而過。在內務部,我為了通行證不得不足足等了兩小時,不時人們停止打字,在窗口安置機關槍。婦女們用卡塔盧尼亞的旗幟縫製著擔架布。傳來了孔帕尼斯將宣布卡塔盧尼亞共和國成立的消息。

每時每刻都有可能遭到雹子的猛烈襲擊,尤其是如果軍隊首先採取行動的話。我在等待證件之際,認出了辦公室里的兩位卡塔盧尼亞分離主義的領袖巴狄亞兄弟。他們兩人一頓一頓的悲劇性動作和預示著死亡的蒼白膚色,使他們跟布斯特·基頓相似得很。事實上,幾天後無政府主義者就殺死了他們。

我的通行證到手了。我又見到了達爾茅,他花了極大一筆錢,好不容易才替我們找到一位司機和一輛汽車。我、加拉、達爾茅、無政府主義司機,我們都被迫呆在一個小便處,來確定旅行的費用。

"我預先考慮了一切,"這個男人從口袋裡抽出一面卡塔盧尼亞小旗,對我們說,"這面旗去時用。"

接著他又從另一個口袋裡拿出一面小小的西班牙國旗,補充道:

"這個回來時用,因為正規軍肯定會把革命鎮壓下去。再者這個問題也與我們無關,我們是無政府主義者。這不過是西班牙和卡塔盧尼亞之間的算帳罷了。我們的時刻還沒到來。你們聽到的這些炮彈聲是我們的,但我們爆炸它們只是為了練練手藝。在那有屍體的地方,我們定要為了我們的名聲給它添加一些屍體。僅此而已。偉大的重磅炸彈的日子還沒到來呢圍…··"

我們出發了。平時只用四小時的旅程,由於經常碰到一群一群要我們出示安全通行證的武裝人員的攔截,我們花了三倍的時間才走完。大多數鬧事者處在一種危險的狂熱狀態中,我們之所以能繼續我們的行程,這主要得歸功於這位無政府主義司機的能盲善辯。中途,找們停車在海邊的一個小村莊加油。人們在這兒的一個大"盎沃拉特"②下狂舞著,一個臨時樂隊演奏著(藍色的多膨河》。有些少女和小夥子擁抱著在散步。布滿灰塵的白色公路上,翻倒了一個黑色的酒桶。從咖啡店敞開的門能窺到兩個成年人聚精會神地打著乒乓球。加滿了油,司機對找們說:

"現在請你們原諒,出發前我得去換一下橄欖水圍。"

他消失在咖啡店裡,回來時一隻手扣著褲子,另一隻手背擦著下巴。他剛一口喝乾了一杯首香酒。一個打乒乓的人沒接到球,他把球撿起來,跟另一位打乒乓的人熟練地打了幾板,然後朝我們走來。

"趕快上路吧,"他說,"收音機剛廣播了孔帕尼斯宣告成立了卡塔盧尼亞共和國,巴塞羅那街頭已經打了起來。"

在盎沃拉特下面,樂隊第三次開始演奏《藍色的多膨河》,除了在一輛汽車旁爭論的一群武裝人員外,一切都顯得平靜正常。爭論的聲音很大,連我們都能聽到,爭論的問題是要弄清向我們開槍好不好。無論如何,他們一致同意從加拉精子的性質上尋到挑釁的因素。可我們的司機設工夫等他們做出決定,開始非常憤怒地破口大罵起來,結果他們恭敬地散開了。

第二天,我們在法國邊境的塞爾白水車站的一家旅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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