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青春期--蜂腐--被中學開除和歐洲戰爭的結束

青春期是最初的毛的出現期。在羅薩灣一個夏日的清晨,向我顯示了這種現象。我剛剛裸露著全身,與另外一些孩子洗了個澡,在太陽下晒乾自己時,我懷著可以同納爾西斯相比的得意心情注視著我的身體,我看到一些細毛,雖然稀稀落落但卻很長,它們不同程度地覆蓋著我的陰莖並爬上了我的肚臍。

我使勁地從這些毛里拔出一根,驚嘆地打量著它的長度。它怎麼在我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長出來的?我不是了解自己身體的所有秘密嗎?逆光拿著它看,我覺得它是金褐色的,一條彩虹在它上面流動。我玩弄著它,把它做成一個圓環,隨後用唾沫弄濕它,讓體內拖出一層透明的薄膜。這樣,我的毛碰巧就變成了一個理想的單片眼鏡,透過它我能凝望發出虹彩的海灘和罩著一層紗幕的天空。我不時用陰莖的一根未受損傷的毛弄破這層唾沫的薄膜,並沒意識到這麼做時我已經模擬了童貞全部的謎。

我青春期的標誌,就是有意識地強化從我童年就開始顯露的天才的所有天賦、怪病和神話。我絲毫不想改正自己身上的任何東西,也不想把自己變為其他人。此外,我還具有以無論什麼手段誇耀我的存在方式並使人接受它的意志。在用日益增長的激烈態度顯示我的個性時,我的個性很快就升華為各種反社會的傾向和無政府主義的傾向,而不再繼續滿足於一種原始的自戀。"孩子王"變成了無政府主義者。原則上,我反對一切。從童年起,我已經做得完全"不同於別人",但這種情況是我想不到的。而從青春期開始,我有意這麼做。要我回答"白",別人只需說"黑"就夠了,要我吐唾沫,別人只需尊敬地鞠躬就夠了。我連續不斷地需要感到自己不同於別人,這使我氣得大哭起來。我不停地重複著:"我是獨一無二的!我是獨一無二的廠在理想地題著這幾個字的旗幟的影子下,受到我那些精神的堡壘和苦悶的大牆的保護,我確信我的孤獨直到暮年也不會動搖。

我避開那些少女,從塔樓磨坊那罪惡的場面發生後,我覺得對於我面對暴風雨顯得如此脆弱的靈魂來說,她們是最大的危險。儘管如此,我仍然通過選擇一位在鄰近城市街頭擦肩而過的、當然不會再見到的少女,來設法永遠地陷入戀愛,不過以這樣的方式,我註定決不會碰到嚮往的對象。

這些愈加不現實和未能滿足的愛情,使我輕鬆擺脫對一個又一個少女形象的感情。而這種情況就處在我靈魂最惡劣的風暴之中。我從中獲得了對連續性和女性再生的確信,彷彿我僅僅愛上了完全受我全能的意志支配的同一個有著成千面孔的生命。

正如在特拉依代爾先生教室上課時,我能照我的慾望在卡塔盧尼亞天空的雲彩上看到"我所想的一切",我同樣也成為我的感情生活的完美魔術師,因而形成了我最初的同一律。愛情服從於想像,一切都轉向了加露棋卡。

我更大聲地講出了我的超級個人主義表現為各種反社會的傾向。從我著手準備中學會考時起,這些傾向就採取了一種追求時髦的形式,它是絕對的、故弄玄虛的、矛盾的。機遇負責使我最微小的行動具有戲劇性的效果,從而為我本人的神話做出了貢獻。

在基督教的學校接受修士會的教育後,我進入了主母修全會的學校,這兒能提供中等的教育。這時,我聲稱我在數學領域做出了一些驚人發現,它們能使我獲得金錢。我用一些十生丁的硬幣買了一些五生丁的硬幣。大家無法理解這種必然會導致破產的遊戲。我花掉了錢,我裝出在一個秘密存摺中存了錢,我把它珍藏在口袋裡。這麼幹了之後,我滿意地掛著手。

"再來一次,我已經賺了。"

於是,我從臨時的櫃檯處站起來,裝出一種我並不想流露出來的,但卻不由流露出的快活神情,它彷彿在說:"傻瓜們,我剛才騙了你們。"我的同學們喊著;"他真是個瘋子。"我高興地體會著這句話。

再次想讓同學們吃驚,在傍晚離校之際,我發明了那些"襲擊"。受害者一般是些比我弱小的孩子。首次"襲擊"是對一個十三歲的男孩發動的,他正促呵呵地吃著麵包和巧克力,吃一口麵包,再吃一口巧克力,一口接著一口,這種規律性從一開始看到時,就惹我生氣。另外,他很難看,巧克力的質量也很差,我看不起他。裝出埋頭閱讀克魯泡特金親王的一本書@,我悄悄走近這個孩子。我的犧牲者看見我走過去,但是毫無防備,繼續咬著他的點心。我趕快準確地移到我想站的地方,看著他用那種令我發火的可憎方式吞咽。緊接著,我突然使勁打了他一個耳光,他的麵包和巧克力飛到了半空中。我極為吃驚,好半天才明白剛剛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而我早就飛跑到老遠的地方了。這個孩子並沒追趕我,他彎下腰撿起他的點心,繼續吃起來。

我的這一去沒受到懲罰,這種情況刺激了我的野心。我再也不能放棄這些襲擊。仇恨和輕視不再起任何作用,吸引我的只是一種極度的不安,它跟實現我的行動和由此產生的各種曲折聯繫在一起。

這些襲擊中的另一次的受害者,是位我幾乎不了解的學小提琴的學生,而由於他的藝術愛好,我更傾向於欽佩他。他個子高高的,又瘦又蒼白。他有病的樣子,使我猜想他沒什麼自衛能力,我不會有遭到強烈反抗的危險。我跟蹤了他約有一刻多鐘,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時機,因為他始終跟另外幾個學生在一起。終於,有一會兒,他離開了同伴,蹲下來系鞋帶。他的位置再好不過了,我像閃電般迅速跑去,突然在他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在這之後,我雙腳並在一起跳到他的小提琴盒上,把它踏成碎片。幾下子,我就跑遠了,可我的受害者,雖然吃了一驚,但很快就恢複過來,滿腔憤怒地在我後面窮追不捨。這個男孩腿比我長,一秒一秒地,我們之間的距離漸漸縮小了,終於我感到完全不可能進掉了,我停下來,疲憊地跪倒在他膝下,懇求他原諒我。我甚至打算向他建議賠他二十五個比塞塔,只要他不碰我。但或許是真的,他的憤怒太強烈了,他根本不準備原諒我。於是我用雙臂遮住頭保護自己,可這並不足以避開猛力的一腳和好幾個耳光,這頓拳打腳踢使我癱倒在地上。他的氣憤並沒因此而減輕,他從我頭上扯下一綹頭髮。我發出了一聲瘋狂的慘叫.渾身顫抖得十分厲害,這個男孩停下手來,輪到他驚恐了。

一群同學在我們周圍困成個圓圈,經過這兒的一名文學教師走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我的受傷的頭腦中立即就冒出了一個驚人的謊言。

"我剛才壓碎了他的小提琴,終於無可辯駁地證明了繪畫優於音樂片

一陣深深的沉默迎接著我的回答,接下來就是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語和大笑。這位教師憤怒地問道:

"究竟是怎麼搞的?"

"用我的鞋子。"

這次,在我們周圍掀起了一片吵嚷聲。這位教師用一個手勢讓大家安靜下來,他差不多就像是位慈父,以責備的聲調補充道:

"這什麼都不能,而且也毫無意義。"

我一板一眼地說:"我很明白,對大部分同學,甚至對大部分老師來說,這沒有意義,與此相反,我可以向您保證,我的鞋子並不這麼認為。

在我四周,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沉默,每個人都期待著對我蠻橫無禮的言語的斥責,可是這位教師突然沉思起來,讓大家驚奇而又失望,他只是做了個不耐煩的手勢,使人們明白他認為這件事到此為止,至少是暫時到此為止了。

從這天起,圍繞著我的個性開始形成了一個大膽的光環,接下來的那些事很快就成為了神話。同學中的任何一位,決不敢用我剛剛證實過的那种放肆的口氣回答一位教師。大家一致說這种放肆的口氣使我的對話者喘不過氣來。這種勇氣有效地突出了我的家徽,我瘋瘋癲癲的交易活動和其他怪誕的行為曾有點兒影響了它。我成為人們辯論的一個主題。他瘋了還是沒瘋?他僅僅是半瘋嗎?他會成為個傑出而又不正常的人嗎?最後這種見解,得到了我的繪畫老師、書法老師和心理學老師的贊同。相反,數學老師則確信我的智力處在遠遠低於常人水平的位置上。

一般而言,那滿足於不正常或與眾不同的一切表現都自然而然地屬於我。我越"唯一"和"獨特",我就越變得顯而易見。我終於十足地炫耀著我的孤獨,就像戴滿咄咄逼人的珠寶的女主人那樣為它感到自豪,我對我自己的特有敬意就是這樣的珠寶。

博物學課用的骨架上的顱骨不見的那天,人們非常懷疑我,竟然砸碎我的課桌來查看我是否把它藏在裡面。人們太不了解我了!骨架過去使我害怕,現在還使我害怕,我絕對不願去碰它。它消失後的第二天,人們找到了罪人,一位教師把這顱骨帶回家去研究了。

一天早上,在慣常的咽喉炎發作使我好幾天沒到校之後,我正重新向學校走去,我看到一圈學生激動地破口大罵。他們圍繞著一面西班牙國旗,焚燒它,抗議昨天報紙刊登的一些威脅卡塔盧尼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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