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決戰前夕

大致清點了一下,約二十八具屍體,老少婦孺皆有,基本上是詹重召的全部家人,大都穿著睡衣,咽喉處有刀切割的痕迹,其手法與夜襲陳厚家差不多。

詹重召之厄,八成來自於綿寧向各衙門追查慶臣失蹤案,為防止此案聯繫到陶興予和王未忠案,解宗元等人未雨綢繆,將詹重召全家滅口拋屍於此。又是地下花會操縱會試的犧牲品,王秋默默想道。

過了會兒,「嗵嗵嗵嗵」十多塊大石頭從天而降,正好打在王秋剛剛墜落的地方,緊接著亂木、碎石「轟隆隆」滾下,堵住兩側的出口。

「附近石頭都找過來了?」這是明英的聲音。

「稟大人,能搬動的都砸下去了,」手下道,「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重傷,再加石頭、亂木,估計他插翅難飛。」

「哼……這傢伙有點兒能耐,不能不小心點兒,等明早天亮了,你們幾個下去看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明白嗎?」

「遵命!」

「呃,這個,」明英又道,「如果還活著格殺勿論!」

「遵命!」

幾個人在斷崖上嘀咕了一陣,然後聲音漸漸遠去,看來也要找個避風處休息會兒。等山谷上下恢複寧靜,王秋方從洞里爬出來,倚在樹根旁揉揉酸痛的關節,然後包紮傷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能從這幫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刀下逃生簡直是個奇蹟,說明天不亡他。

還有一天就要與解宗元對賭,宇格格能否如期求得援兵進發香山,化解這場意外之難?不知葉勒圖是否轉危為安,安全返回京城?

倚在樹根上昏沉沉睡了會兒,醒來後看看天色,王秋拖著疲憊的身體翻越大石、亂木形成的障礙,不多時便消失在夜幕中。

清晨,雨後形成的水霧還籠罩著大山,明英指揮手下攀索而下,在山谷里展開搜索,接著壞消息一個個傳到崖上:

「報告,樹洞附近有血跡。」

「報告,谷底有他的腳印。」

「報告,東南方有翻越的痕迹,從樹枝斷裂和血滴情況看,應該就是他。」

「報告……」

明英鐵青著臉,爆炸般大吼道:「還報告個鬼!繼續追!」

明英堅信兩點:一是王秋經歷昨夜的激戰,受傷不淺,體力、體能損耗巨大,短時間內不可能跑得太遠;二是無論王秋玩什麼花招,反正有人扼守住山口要道,保准他插翅難飛。

在搜索方面,明英接受過粘竿處的特殊訓練,具備獨特而高效的技巧和手段:在貌似平常的草叢裡、亂石崗發現腳印;根據草莖折斷和草汁滲出程度判斷逃亡者的身高、體重,等等;從血漬斑點分析受傷程度,以及逃亡的方式和方向……

搜捕進行到正午,隨著地形變化出了新問題:一座陡峭突兀的山峰拔地而起,將平坦的山坡劈成兩半,一條路斜插到偏北方向,一條路蜿蜒向大山最深處。

深山分兵是搜捕大忌,尤其對手是王秋,容易被各個擊破分而殲之。但明英別無選擇。鑒於偏北方向有可能迂迴到半山腰,明英決定親自帶三名精銳手下追蹤,另外三名向大山深處進發——兩個組整體綜合實力基本相近,足以圍殲王秋。

明英帶領的小組進展很順利,兩個時辰後在一處避風的亂石堆角落發現沾滿血跡的草繩,證明王秋確實走的這條路,而且還更換了包紮傷口的草繩。

急行軍速度追了數十里,一道寬約十多尺的山澗攔住去路,由於是冬季枯水期,山澗里的水只有平時的一半,因為下了一夜雨,水流非常湍急,裡面夾雜著上流衝下來的雜物,水面混濁。以明英的身手須盡全力才能勉強一縱躍過,可其他三人顯然力有未逮。

不用明英吩咐,幾名手下在附近挑了棵粗細相當的大樹砍了,削去枝幹,抬過來架到澗上當木橋。明英輕輕一縱,腳尖在木橋中央點了一下就躍至北岸,其他三人依次通過。

驀地,橋下澗水裡突然掠起一道白光,凌空閃了一下,木橋從中間斷開,最後面那人應變極快,搶在身體失去平衡之前跳回南岸,中間兩人無從借力,硬生生落下去。

「王秋!」

明英失聲喝道,眼睜睜看著澗水裡三個人影翻騰搏鬥,卻束手無策。過了不久隨著兩聲慘叫,澗水裹著一大片殷紅滾滾而下。王秋靈巧地攀著澗邊岩石上了岸,一步步逼向孤零零留在南岸的蒙面大漢。

「跟他拼了,」明英嘶叫道,「我過去幫你!」

就在明英後退、助跑、躍過山澗之際,王秋已猛撲上前與蒙面大漢扭成一團,未等明英上前援手,王秋出其不意拉著那人滾下山澗,然後又在水中一番撲騰,那人咽喉被刺了兩刀氣絕身亡。

「王秋!」

明英恨得直咬牙。王秋是南方人,水性極好,跟他在水下搏鬥無異於自尋死路。王秋大步站到澗邊,與他相對而立,眼中閃爍著以前所未有的敵意。

明英一把扯掉蒙面巾,緩緩抽出鞘中刀。

「大人,只剩你一個人了!」王秋冷冷道。

「那又怎樣?你自信是我的對手么?」明英嘴硬道。

王秋搖搖頭:「討論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意義,我關心的是繼續昨夜的話題——你究竟負有什麼使命,你與解宗元在策劃什麼陰謀?此刻這兒只有你我,不必擔心傳出去。」

「我已說過,與地下花會無關,」明英生硬地說,「我討厭賭博,從來不進賭坊。」

王秋似笑非笑:「未必吧,明英大人,曾經有一回輪到大人值班,大人卻跑到賭坊小試手氣,那天牌風很順,大人贏了不少銀兩,可偏偏大人當班的地點卻出了件大事……」

「你知道得太多了!」明英嘶吼道,單手揮刀在空中虛晃數下,「我一定要殺了你,一定!」

「那件事發後,大人仕途遭遇生挫,一度情緒消沉,終日借酒澆愁,後來是誰暗中操作使大人重新振作起來,並一路升遷到現在的位置?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近幾年來大人也為他們做了不少事吧……」

明英已恢複冷靜,道:「這些都是你的臆猜,沒有任何依據,即便說到太子爺面前也無濟於事,何況你註定逃不出香山!」

「解宗元操縱會試,控制賭榜賠率,同時利用哈豐阿等人傳布不實的內幕消息,誘使多位朝廷官員參賭重押,往往賠得精光以至於傾家蕩產,結果自殺的自殺,入獄的入獄,」王秋道,「倘若以賭牟利,地下花會本可以不這樣冒險,畢竟出人命的是朝廷命官,影響很壞,也容易引起各衙門警覺甚至追查,但解宗元一意孤行必定有其理由……」

「我不想跟你胡扯!」

明英趁他滔滔不絕之際陡地一個飛躍,堪堪越過山澗,向王秋撲了過去。王秋轉身就跑,然而兩岸的地形,北岸相對平坦些,有大約二三十丈的空地,再往北才是茂密的草叢,王秋計算時忽略了這空地對自己的殺傷力——

從昨天上午至今,他只躲在山谷里小睡片刻,身上挂彩十多處,身心交瘁到極點,平時一掠而過的距離如今顯得格外遙遠。才跑了十多步就被明英從身後一個虎撲重重按倒在地,鐵鉗般的巨掌掐住他脖子。王秋奮力一扭,將明英卸到旁邊。兩人在地上翻翻滾滾打了十多個回合,王秋額頭開始見汗,出手明顯慢了下來——畢竟連日奔波兼惡戰,人的身體終究不是鐵打的,怎抵得過精力充沛的明英?王秋一緩勁被明英抓住空當,兩記重拳撞開胸前門戶,右肘狠狠擊在他胸口。王秋眼一黑全沒了章法,明英可不想浪費難得的制敵良機,不依不饒地連踹帶打。王秋劇痛之下死死抱住明英大腿一翻,兩人摟抱著掐、咬、挖、抓,所有婦人陰毒手段悉數上場。同時,兩人撕打扭斗的位置不斷向北移,眼看就要滾入荊棘叢生的亂草叢了。

此時明英心裡苦不堪言,懊惱不該急於求勝反被王秋拉倒變成肉搏戰,良好的體力優勢蕩然無存,正想藉助亂草叢發力擺脫糾纏。他堅信只要能站起身,絕對能取得場面主動。

一滾、再滾……兩人終於滾入荊棘叢中。

大概後勁不足的緣故,王秋掙扎的力道突然減弱下來,明英一鼓作氣將他按在身下,雙手再次扼住他脖子,獰笑道:「快快受死吧,你這種人多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寧!」

說著手裡驟然加力,王秋兩腿蹬得身邊藤蔓荊棘嘩嘩亂響,臉色漸漸漲成青紫色……

這時地面突然傳來疾風驟雨般的馬蹄聲,似千軍萬馬習卷而來,聲勢非常浩大。明英也聽到了,驚愕一抬頭,卻見山澗對面乍現上百鐵騎,氣勢洶洶直撲而來!

王秋的救兵來了!

明英反應極快,立即甩開王秋的糾纏,身體從地上彈起,兩三個起縱就沖入亂草叢北側的紅葉林。

鐵騎狂風似的急卷而至,為首竟是颯爽英姿的宇格格,她怒目圓瞪,沖明英逃跑方向連射四五支箭,嬌叱道:

「以後別讓姑奶奶見著你!」

王秋悠悠躺在地上,看著宇格格、偉嗇貝勒等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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