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巧過三關

離王秋還有五六步之際,宇格格已揮起皮鞭一甩,鞭子帶著攝人心魄的嘯聲閃電般襲向王秋!

王秋看出她不像是開玩笑,「啊唷」一聲向左側橫移了兩尺,鞭子「唰」地從他身邊擦過,鞭梢在葉勒圖手背上颳了一下,立即高高腫起道血痕。

「疼死我了!」葉勒圖沒料到救星變成煞星,哭喪著臉叫道。

宇格格也不搭理,徑直策馬從兩人當中穿過去,「蹬蹬蹬」直奔貝勒府。兩人驚魂未定站到一處,怔怔看著她的背影,過了會兒兩名貝勒府家丁氣喘吁吁駕著馬過來,邊擦汗邊抱怨道:

「今兒個格格怎麼了,大清早就跑到郊外遛馬,速度快得像飛,咱這把老骨頭哪經得起這番折騰……」

葉勒圖想追過去問話,被王秋用力拽回旗杆巷。

「怎麼了爺?敢情剛才我猜著玩的都是真事?」葉勒圖吃驚地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早點捅破那層紙對大家都好,」王秋略為傷感地說,「我來京城並非談情說愛,而是為了義父,若因兒女情長誤了大事,我終身抱憾——明英出手就是一個教訓,那場衝突完全可以避免的,但雙方都礙於面子下不了台,回頭我須找偉嗇貝勒把事情說開,免得生出不應有的誤會,以後他幫我也好,不幫也罷,我自問心無愧。」

葉勒圖愣了半晌,低著頭悶悶地說:「爺可要想妥了,女孩子很麻煩的,要麼是朋友,要麼是仇家,以前全心全意幫你,以後會全心全意壞你的事,爺在京城目前就靠著偉嗇貝勒這棵大樹,樹一倒,爺的處境可想而知,明英第一個不會放過爺。」

「可形勢所迫……」王秋不好意思說出昨晚的事,一拐彎,卻見偉嗇貝勒雙臂負在背後,站在自家院子門口。

「見過偉嗇貝勒!」

王秋和葉勒圖趕緊迎了上去,偉嗇貝勒面色如常,帶著淡淡的笑意點點頭,隨他們走進院子,然後瞟了瞟葉勒圖,葉勒圖何等機靈,當即說家裡沒鹽了,我去街上買去。說著一溜煙跑沒影了。

關上院門,王秋深深一躬:「王秋給貝勒爺賠罪!」

偉嗇貝勒架住他:「王先生,我正為此事而來……咱們屋裡說話。」

堂屋裡。

不等王秋開口,偉嗇貝勒搶先道:「今早下人告訴我,八妹哭了整整一夜,早上天還沒亮就喚人到郊外遛馬,已猜到她與王先生有了隔閡……」

「在下慚愧……」

王秋剛欲解釋,偉嗇貝勒阻住他道:「男女之情想想可知,無須說得太細,但今日上門找王先生,卻是我心裡盤算很久的,前些天怕影響王先生養傷,一直沒說出口,今日正好是個機會吧。」

王秋深深一躬:「給貝勒爺添麻煩了,在下心中有愧。」

「不關王先生的事,是家父以及我平時太縱容於她,凡事以她開心為前提,有時明知不妥也不勸導,久而久之釀成大錯,」偉嗇貝勒深嘆一口氣,「就說明英這檔子事吧,縱使有人在幕後唆使,還是沖著託人說親多次被拒而來,這一點我和八妹均心知肚明。」

「在下調查地下花會一事漸有眉目,引來幕後組織者的忌諱,明英不過是受人利用。」

「地下花會也是太子爺關注的重點,這事兒待會兒再說,今天,我是來給王先生提親的。」

「啊!」

王秋大驚,獃獃看著一臉鄭重的偉嗇貝勒,怎麼看都不像是開玩笑。

偉嗇貝勒見他誤解了,道:「我貝勒府護院武師周易的妹妹周玉榕,年方二八,貌美體端,嫻靜本分,且仰慕王先生為人,特意請我前來提親。」

「在下……貝勒爺知道的,為義父陶大人而來,並,並無婚娶的打算……」王秋結結巴巴說。

偉嗇貝勒攬住他的肩,挨著他坐下道:「王先生,沒有這門親事,舍妹焉甘心放手?」

「這個……」

王秋其實隱隱猜到他的用意,是徹底斷了宇格格的念頭,但這樣一來勢必將自己置於不義境地,畢竟,畢竟……他內心深處是喜歡宇格格的。

「親事先這樣提,王先生感興趣可以過去看看,了解一下,周玉榕確實是個好女孩,婚後必定賢惠知禮,若王先生不想也沒關係,就是借個由頭,王先生在京城也不會久留,對不對?」

偉嗇貝勒熱切地看著他,顯然希望王秋爽快答應以解心頭之患。王秋進退兩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似乎意料到王秋的態度,偉嗇貝勒並不催促,很有耐心坐在一旁,過了會兒閑閑道:「關於地下花會,太子爺已秘密追查了一年多,仍無頭緒,因此想借王先生的力量呢。」

「太子爺也知道地下花會暗中操縱會試?」王秋精神大振。

偉嗇貝勒便說了樁秘聞。

兩年前會試,廣東考生李翹錄為第兩百二十七名貢士,以他的成績本來沒有資格參加殿試,可那年嘉慶帝別出心裁從兩百名至三百名當中隨意圈了幾個,正好抽到李翹,這傢伙表現差得慘不忍睹,詩賦、策論、回答擬題均不知所云,令在場大學士、軍機大臣們捏了把汗,擔心龍威震怒。幸好嘉慶帝當場沒說什麼,僅下旨褫奪其貢生資格,事後將綿寧叫到上書房,怒道,這等人渣連最基本的四書五經都沒參透,居然鄉試、歲考、科考一路過關,若非朕無意中圈點他參加殿試,連會試都被混過去了,簡直貽笑大方,可見科舉考試製度腐敗成什麼樣了!此事必須嚴查!

綿寧派心腹來到廣東,從科考開始層層倒追,查出李翹出身於鹽商世家,其父李大明一心想兒子從政,遂從鄉試起就花錢請人代考,科考那一場代考費達十萬兩白銀之巨。嘉慶爺聽了稟報十分惱火,責令綿寧一查到底,絕不姑息縱容。於是一口氣拘捕大小官員三十多人,李大明全家也被捕入獄。通過嚴刑拷打,才知李大明還有一個身份——地下花會賭商,他雖在請人代考上花了錢,卻從投機設局中贏回來,而且獲利頗豐。

那麼李大明如何打通會試各層關係,使李翹順利成為貢生?身為大賭商的他,是否利用會試設局,牟取暴利?綿寧正待進一步審問時,意外發生了:

李大明突然暴死於天牢之中!

他一死,所有秘密於湮滅於無形,嘉慶帝和綿寧儘管惱怒無比,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將那一科主考、閱卷、監考分別予以處分了事,但暗中,綿寧始終沒放棄調查。

「太子爺知道都察院慶臣自盡,以及全家幾十口全部失蹤之事?」王秋問。

「王先生是說葉勒圖那一系的遠親?」偉嗇貝勒吃驚地說,「連我都不知道,太子爺如何能知?」

王秋嘆了口氣:「所謂燈下黑便是如此。」

「天子腳下,皇城根兒,照常能殺人越貨,擄掠縱火,只要沒人稟報,官宦之間相互勾結瞞天過海,太子爺縱然努力也沒用,」偉嗇貝勒道,「所以太子爺對王先生寄予厚望,希望能從陶大人案著手抽絲剝繭,深挖出為患京城多年的地下花會。」

「在下勉力而為。」

屋裡又陷入沉默,良久,偉嗇貝勒問道:「王先生,周玉榕一事……」

王秋低垂著頭:「先應了吧。」

偉嗇貝勒大喜,重重拍了拍他:「王先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我告辭了!」

王秋趕緊送到院外,遠遠見葉勒圖陪著人說話,一見竟是大理寺右評事詹重召。

「草民叩見詹大人。」

王秋忙上前行禮,詹重召微笑著阻住,三人一同進了院子,詹重召溫言說:「我與王先生有私事要談……」

葉勒圖會意:「得,我出去買點東西。」一個下午被趕出去兩次,他心裡頭非常鬱悶。

關好門,詹重召笑道:「聽說王先生死裡逃生,不容易啊。」

自己被關刑部大牢的事連大理寺都知道了,真是壞事傳千里,王秋苦笑道:「那是一場誤會。」

「本官可不這樣認為,」詹重召慎重地說,「大概王先生內心也明白吧。」

王秋一滯。

詹重召語重心長道:「上次本官警告過你,別牽涉陶興予案,王先生不聽,結果……這幾天大理寺少卿找過本官多次,要拘王先生到衙門問話……」

「草民向來安分守紀,從無不法行徑。」王秋趕緊辯白道。

「是為了陶興予案,王先生不是他的義子嗎?又是賭門高手,難免不與地下花會有瓜葛,將涉案人等拘進大理寺問話,關押幾天,都很正常,是大理寺職權範圍之內。」

王秋額上出了一層冷汗:「可……可是義父長期身處京城,草民則在老家蠡口隱居三年……」

詹重召笑意更濃:「這只是王先生一面之詞,倘若衙門裡頭懷疑王先生跟陶案有關,少不得須到蘇州那邊核實,一來一往至少二十來天,王先生又得在牢里煎熬,對不對?」

「草民問心無愧,經得起查。」

「王先生是真不懂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詹重召仔細打量他,「凡坐過牢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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