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旖旎春光

回到貝勒府,偉嗇貝勒一迭聲催促廚房送好酒好菜,笑道:「皇上說得不錯,太子府的菜委實味同嚼蠟,大概只有太子這等胸懷天下的人物才忍得下。」

「忍?」王秋不解地問,「貴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撤換個廚子算什麼,何須忍?」

「王先生有所不知,太子府的御廚來頭可不小,是孝和睿皇后的娘家——禮部尚書恭阿拉府上出來的,跟皇后沾著點遠親,」因為王秋已見著嘉慶和綿寧太子,偉嗇貝勒提到皇家秘事再無忌諱,「太子殿下非孝和睿皇后所生,其生母孝淑睿皇后早在嘉慶二年便逝去,無福消受皇恩吶,」他嘆息道,「正因為這層關係,太子不能不處理好與皇后的關係,否則……縱使差事做得千般好,也抵不過枕邊風……」

王秋會意,笑道:「今日皇上金口玉言,太子總該藉機換掉吧?」

偉嗇貝勒大搖其頭:「王先生賭術高明,對宮闈爭鬥卻知之甚少,皇上恩准固然不錯,但僅僅說了而已,換是分內之事,不換才更讓皇后領情,太子危居高位,焉會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皇上說得也不錯,太子平時常在宮內伺奉皇上,十頓倒有九頓享用御膳房美味,稍有些空閑還得與王公大臣應酬,那些飯菜苦的是太子府其他人罷了。」

說罷兩人放聲大笑。

貝勒府的菜雖然品質方面不如太子府,但做得色香味俱全,比太子府起碼高出兩三個等級,難怪皇親國戚們都忍不住提意見。縱使太子極少在府中吃飯,偶爾嘗之定知其中的區別,卻能安之若素忍到現在,其心機之深沉可想而知。

喝著酒,偉嗇貝勒解釋說:「皇上平時一年裡難得去太子府幾回,今天親臨實在是意外,上午太子進宮伺奉時皇上還說精神不太好,想休息一下,叫太子自便。太子難得有半天閑暇,實在高興得很,才叫王先生過去聊聊,不料差點惹出大禍——皇上對賭博唱戲向來深惡痛絕,自即位以來已查處涉賭官員一百多人,大多數為四品以上……」

「唱戲也禁么?唱戲又不會導致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王秋不解道。

偉嗇貝勒笑道:「皇上擔心八旗子弟沉迷奢華娛樂的生活,嚴禁旗人和在京官員看戲,京城內不準開設戲園,有親王上奏說唱戲作為一種太平盛世之事,不宜禁止,皇上駁斥說:『夫太平景象,豈在區區歌舞為之粉飾?』嘉慶十一年御史和順偷偷看戲,被人發現後革職發往吉林。皇上在戒賭和禁戲兩方面是動真格兒的,不玩虛的。」

「那……那張牌……真的是貝勒爺那天玩丟的一張?」王秋借酒意問出憋了半天的疑問。

其時正好有僕人上菜,偉嗇貝勒旁顧左右而言他東扯西拉了半天,等附近沒人時才靠近王秋,聲音低得不能再低,道:「聽說過粘桿處嗎?」

對於王秋來說,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名詞,他搖搖頭。

「嗯,它是非常隱秘的影子機構……」偉嗇貝勒細述了它的由來。

粘桿處,顧名思義是專門粘蟬捉蜻蜓、釣魚的服務組織。當年雍正帝還是皇子時,位於京城東北新橋附近的府邸內院長了些高大的樹木,每逢盛夏初秋,繁茂枝葉中鳴蟬聒噪不斷,他便命家丁操桿捕蟬,粘桿處由此得名。後來皇子間為爭奪皇位的角逐到了白熱化階段,他為求自保招募江湖武功高手,訓練家丁隊伍,四處刺探情報。雍正帝登基後,專門在內務府設立了粘桿處,首領為粘桿侍衛,成員叫粘桿拜唐阿,統稱粘桿拜唐。粘桿處負責獲取情報,刺探王公大臣的隱私,在各大王府、朝廷高官私宅都設有線人,也許是馬夫,也許是奴僕,也許是書童,總之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情報送至皇上案頭。

粘桿處在紫禁城內設有分部,即御花園堆秀山的御景亭,作為他們值班觀望的崗亭。山下門洞前擺著四條黑漆大板凳,無論白天黑夜,都有四名粘桿拜唐阿坐在上面,隨時隨地接辦皇上交辦的任務。

偶爾,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會亮出臣子丟失的牌之類的惡作劇,一是尋開心,二是考驗臣子的忠誠度,三是暗示臣子在自己面前沒有秘密,不要做叛逆之事。

「由此說來,做官並不容易,看似威風八面,實質戰戰兢兢,唯恐一不小心便大禍臨頭啊。」王秋感慨地說。

「特別是太子,」偉嗇貝勒明顯有些醉了,舌頭都有點硬,「名義上是皇位繼承人,手中一無兵權二無實職,成天跟著皇上鞍前馬後地聽候使喚,還得提防四面八方的冷箭暗槍,畢竟……畢竟……嘿嘿嘿嘿。」

他搖頭晃腦越說越含糊,這時宇格格闖進來,叫道:「哥,你又醉啦!」當即召喚僕人將他攙扶到內室休息。

王秋見狀也起身告辭,宇格格見他踉蹌的樣子,嗔道:「你呀,這會兒連貝勒府都走不出去,快到我那邊睡會兒,養足精神,」她壓低聲音道,「我跟葉赫那拉約好了,她傍晚時分派人接你。」

「喔,她已聯繫到在吏部任職的親戚?」王秋精神一振,腦子清醒了許多。

「到時聽她安排。」

來到宇格格住的水軒閣暖廳,她親自鋪好床鋪,還送來一床香噴噴的被子,香氣熏得王秋全身暖洋洋的,不一會兒便沉沉入睡。

醒來時宇格格已備好紅棗銀耳蓮子羹,羹里灑了一層細碎的冰屑,喝在肚裡既香甜又涼爽,中午的酒意一掃而光。

「好舒服,」王秋接過她遞的冰巾擦擦臉道,「貝勒府廚房大師傅好手藝。」

「真的?」宇格格驚喜地問。

「嗯,怎麼了?」

「我按照食譜胡亂做的,」她羞答答說,「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房呢。」

「啊!」

王秋不知說什麼才好,深情凝視著她,良久道:「在下乃江湖中人,自感與格格有雲泥之別,實在不敢……」

「王秋!」她白凈的手捂住他的嘴,含情脈脈道,「從小到大,我從未像現在這樣真心實意喜歡過一個人,心裡頭全是你的身影,你的笑容,你的……一切,知道嗎?上次你跟十三家賭坊對決時,我悄悄收拾好包裹,準備一旦你敗了,我便悄悄隨你離開京城,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荒野避郊,只要與你在一起我無怨無悔。」

「格格!王秋……愧不敢當格格的一片深情……」

話雖這麼說,卻禁不住內心壓抑的激情——與盧蘊分手後王秋已三年多沒接觸過女人,一把將她摟在懷裡。

「王秋……」

宇格格呢喃一聲,面色緋紅,軟軟倚在他強壯的臂彎之中,「咚」,兩人倒在王秋剛剛休息的床上。王秋的手臂越箍越緊,彷彿要將她的腰折斷似的,宇格格的身體卻愈發地軟,幾乎化成一汪水,巨大的漩渦充滿奇異的吸力,使王秋身不由己往下沉,不覺間手已探入她衣服下面,撫摸到她嬌嫩細膩的肌膚……

「格格,成親王府的轎子在後門候著,說是跟格格約好的。」小婢聽到屋內動靜,不敢進門,站在門外脆生生稟報道。

王秋如聞驚雷,一下子鬆開宇格格,從床上一躍而起,愧疚地看著她。宇格格也羞澀地拉緊衣襟,緊咬嘴唇眼神複雜地看著他,胸口急劇起伏。

一時間屋裡安靜得呼吸聲清晰可聞。

小婢在外面不知發生何事,一迭聲叫道:「格格,格格……」

宇格格勉強平息情緒,低聲道:「別嚷了,讓轎夫等會兒,王先生馬上過去。」

「是。」

聽著腳步聲遠去,王秋道:「在下唐突了,請格格……」

宇格格微微一笑,雙臂勾著他脖子說:「沒什麼,我很喜歡啊,要不是討厭的丫頭多事,我們倆已經……」她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一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見她羞怯可人的模樣,王秋又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兩人卿卿我我纏綿片刻才依依不捨分開,然後王秋洗了把臉,整理衣衫後從小道來到後門,轎夫還是上次幾個,見了他也不多話,直接掀起轎簾請他進去。

轎子與上次一樣還是直接進了十一王府後門,來到葉赫那拉住的院里。王秋下轎後暗自嘀咕:敢情又要等到天黑之後?他實在害怕與葉赫那拉單獨相處,害怕她的熱情,還有那雙極具挑逗的眼睛。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葉赫那拉果真在東廂房相候,屋裡還置了一桌酒席,桌上擺著兩副碗筷。又要喝酒,而且是跟葉赫那拉獨處,王秋頭都大了。

葉赫那拉妙手盈盈斟酒,明知沒用,王秋還是如實相告中午在貝勒府喝多了。葉赫那拉笑道:「那樣的話王先生更要多喝,至少喝到半酣,否則外頭說貝勒府的酒比十一王府還好喝,豈不讓我顏面盡失?」王秋不擅酒,且不擅辭酒,只得聽任她將酒斟滿。

接著她絮絮叨叨談起十一王爺的小兒子猝死一事,這是十一王爺山坡墜馬前一年出生的兒子——之前王秋已聽葉勒圖說過十一王爺墜馬傷腰,從此不能人事的事,因此明白她話中所指。這孩子聰明伶俐,小小年齡能言善辯,最得十一王爺歡心,每次參加皇室宗室活動必定帶上他,連嘉慶帝都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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