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齊爍是聽著窗外的車鈴聲睜開眼的,醒來後發現自己的眼前竟是一片胸膛,身上是被什麼東西圈得那麼緊,翻不過個兒來。一陣不祥的預感過後,鍾敬濤便被一頓慘烈的拳打腳踢驚醒過來。「瘋了吧你!夢遊嗎?你看看好是在打誰啊?」

「是我瘋了嗎!你這個不安好心的傢伙!我打得就是你!我不進來睡,你偏要我進來睡,你說,你把我怎麼了?」

鍾敬濤勾起條腿,將齊爍絆倒在床,「有點常識好不好?你衣服穿得好好的,我會把你怎麼著啊!」

齊爍回神一想,說道:「說得也是!可我是睡在外面的呀!」

「不是怕你在外面睡冷嘛!哎喲,真是,覺睡得好好的!」

「你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接著睡吧!睡吧!我去跑步了。」

「別跑太久了,我們中午前要飛回去!」

「我們?我幹嗎要回去!」

「很明顯我是來找你回去的啊?你不回去,我怎麼跟爺爺交代。之前你都是天天打電話給他,這幾天找不到你,我都說你是回去看父母了,他在深圳的眼線那麼多,如果真是想你了,派人去找,我們的託辭不就撐不下去了啊!」

「怎麼,你沒有告訴爺爺真相嗎?」

「我為什麼要說?」

「為什麼不說?」

「我有什麼理由說?」

「你沒有理由不說啊!」

「喂,你想聽我說什麼啊?我都這樣了,這樣還不夠明顯嗎?」

「……我都被你繞暈了,總之我不想回去,現在都被我搞成這樣了,蘇念姐都知道我們是怎麼回事了,難道不是嗎?」

「你說得沒錯,她是知道我們怎麼回事了!所以你現在更不要有那些顧慮!」

「聽不懂你說的什麼!」

齊爍挪到床邊去套鞋子。「齊爍,繼續做我女朋友吧!我是說真的,真的女朋友!」

鍾敬濤跟著挪到床邊,一把撈過齊爍的手。「沒有心情跟你鬧,我都說了,我開不起那種玩笑!」

齊爍抽了手去,又被鍾敬濤拽了回來,「腦袋給傻子摸了嗎?還是你就是傻子啊!」

「在你眼裡我不就是!」

「齊爍,我現在沒和你開玩笑,那些肉麻的話,我不大會說,但是想要你和我在一起,這是真真切切的。對於蘇念給我們的祝福,我已經很抱歉,你就不要再拒人於千里,雪上加霜了。我從沒對於任何一個女孩,這麼主動過,你至少要給我一些動力吧。」

鍾敬濤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一番肺腑真言,令齊爍感到了共振,她有瞬間的閃念,告訴自己他是喜歡著她的,很快,這股念頭又像流星一般隕落掉了,「可是……可是你又沒有說過你喜歡我?」

「喜歡不是光靠嘴說的?」

「那還靠什麼?」

齊爍的反嘴令鍾敬濤不得不現身說法了,瞬間被封印的雙唇,將齊爍驚到喘不過氣來,一秒之間,整個人都禁錮在了他的張力里。他感到她的拘束與誠恐,再一次靠向她難得的順從與溫柔。她感到他靠近的雙唇和氣流有種迫人閉目的壓力,接下來是不是會發生很有鏡頭感的事情?齊爍感到自己太緊張了,緊張到不知道是該閉上眼睛等待,還是開口推絕,「你……還沒有刷牙……」

「等下一起去啊。」

齊爍變相的脫逃並沒有奏效,這麼煞風景的脫逃,都可以被他如此優雅地收買回來,還有什麼事他辦不到?齊爍沒有心思再去想,鍾敬濤唇間的溫度已經義無反顧地封合到了自己的唇上,她合著雙眼,像吃到一口奶油冰淇淋那樣,細嘗著飽足的甜蜜和清爽。

飛回北京的一路,鍾敬濤都緊緊攥著齊爍的手,十指之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實和幸福。剛下飛機,鍾敬濤的手機就沒完沒了響個不停,秘書台的提示全部顯示家裡的號碼,看來鍾敬濤猜得沒錯,鍾錦天是惦記孫媳了,他帶著齊爍直奔了鍾宅。

鍾錦天見著齊爍,又像頭回那樣,從頭到尾看個夠,而後嘻嘻一笑:「給父母報過平安啦?」

「啊!」

齊爍答了話,也回應了鍾敬濤不尋常的眼色。

「哎呀,爺爺找不著你,還以為敬濤這臭小子把我這孫媳氣跑了呢!走,跟爺爺上書房說話。」

「爺爺,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說啊!怎麼才見著人就往樓上拉?」

鍾敬濤放不下心來,忙聲阻止。

「臭小子,我是她爺爺,能把她吞了不成?」

鍾錦天帶齊爍上了樓,進到書房,示意齊爍把門關上,「齊爍,來,爺爺給你看樣東西!」

齊爍閉了門跟到鍾錦天身旁,見他手裡拿著的是本相冊,可翻開來看,大半本都是空著的,只在裡面夾了一張學士照,照片上的女孩子清純娟秀,可笑容有難掩的吃力,「你知道,爺爺為什麼第一眼,就看你討人喜歡嗎?因為啊,你和她長得極相近,你們都有種與世無爭的秀麗!」

「爺爺把我誇得太好了,我哪有這個姐姐漂亮?」

「哈,看看,你認識她是誰嗎?」

鍾錦天想到齊爍是不敢瞎猜的,接言道:「她啊,是我的女兒,鍾振的妹妹鍾悅。我這個女兒啊,從小就聰明懂事,人漂亮也溫順,隨我老婆,不像鍾振隨了我的臭脾氣。」

「那不就是鍾敬濤的姑姑?沒有聽他提過啊!」

「敬濤哪裡見過她的姑姑啊,鍾悅呀,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

齊爍是第一次看到鍾錦天的眼裡滲出那些脆弱的液體,原來每個人都一樣,內心裡總是有那一塊,軟到不能碰觸的傷,「爺爺……」

「我呀,中年不幸,喪妻又喪女……」

覺得自己在小輩面前有些露怯了,鍾錦天平復了一下情緒,笑著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看到我這小孫媳,我就知道,你就是老天爺給我的賞賜!」

齊爍沒接話,她好奇自己是不是真的那麼好。

「我孫子敬濤看上的女人,不會有錯。齊爍呀,明天就是敬濤正式宣布任職的日子了,你該知道,我和他爸,是準備要他到澳洲學兩年的經濟學和企業管理的。簽證就在這個禮拜辦下來,我怕這孩子因為這場投入的戀愛,擱置掉自己的前途,所以,提前給你做思想工作。對著自己家裡的人,也無須隱諱,敬濤這麼小的年紀就坐上總經理的位置,這都是我和他爸在背後給撐起來的。這一年,我病倒了,公司那麼多元老,那麼多骨幹,早都瞄準了這個提升機會了,有些人盼這一天不是一年兩年了,他們想讓鍾氏改姓,沒門!我就是得讓他們知道,我鍾家後繼有人!敬濤是個精明孩子,可他不趁早修鍊,有朝一日我和他爸做不了主的時候,那也是要吃硬仗的。對於你們年輕人來說,兩年的時間眨眼就過的,爺爺希望你在這件事上能拿出一個支持的態度。敬濤他爸爸,之前也和我提過,要你也辦理休學,和他一起到美國去留學,但是,你所學的專業,是我們國家的民族舞種,離開了本土,到外面學那些皮毛功夫,是扎不穩根的。當然了,我留你在這,也不排除一部分私心,怕你走了,我這個老頭兒就寂寞了。」

鍾錦天頗具童趣的一笑,從辦公桌下的保險箱里,取出一個錦緞的首飾盒,打開來,裡面是一隻鑲了粉鑽的鉑金戒指,「這隻鑽戒,是那時候我買給女兒做陪嫁的,當初敬濤他媽嫁進來,我都沒捨得獻出來。一直留著就是等著有配得上它的人出現。現在款式是有點老了,你要是不嫌棄,再過兩天你生日,爺爺就把它做你的生日禮物!這隻戒指有特別的寓意,戴上它,就代表著,你是我們鍾家的准孫媳了。爺爺給你下這個保證,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等敬濤學成歸來,你畢業了,爺爺就給你們主婚!有爺爺給你撐腰,還不敢放他走嗎?」

鍾錦天賜予的殊榮,像一股重力把齊爍托至頂峰又盪入低谷,粉身碎骨之後,還留著一顆受疼的心,雖死猶生。前不著邊,後不著際。一切,一切的一切,她都沒有做好準備去迎接。她不能接受剛剛開始的愛情馬上要面臨分別的考驗,更不能想像滿十八歲這一天起,就要把自己餘下的人生許配給這段短暫的戀情。在來不及整理錯亂顛倒的思緒以前,她沒有辦法作出任何的回覆。

「你現在可以拒絕也可以不給我答覆。一個人在向你提問的時候,本身就會想到對方種種的應對。大可不必因為提問者是誰而為難。爺爺只請求你把這份心意收下,如果在你生日這一天,你要敬濤幫你把這個戒指戴上了,爺爺就都明白了。如果沒有,也不會有任何人敢怪罪你,爺爺就收了你這個干孫女!」

鍾錦天合上了盒蓋,把戒指交在齊爍的手上,觸到了一掌心的躊躇和冰涼。

「爺爺跟你說了什麼?」

回去的路上,鍾敬濤好奇地問。

「沒什麼。」

「那看上去悶悶不樂的?」

「因為聽爺爺講了你的姑姑,大學一畢業就離開人世了,所以我有點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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